/臧海英
在想象的天空,收集白云和白雪
類似的事,我在麥積山
再次遇見:一個人抓住一副鷹的翅膀
幾百年了,飛翔在一塊石頭里
我沒有阻止他。就讓他繼續飛
想到自己的寫作,我也在長久的挫敗中
獲得了一種“無能的力量”
我們使用它。
觸摸它容器一樣的四壁
它確實承載著我們非物質的部分
存在的證據
每次,我們指向的也只有它
當世界回到一張床上
謝謝你的身體
謝謝我自己的身體
有時也討厭它
它無節制的欲望
以及對另一個身體的移情別戀
我們最終
失去了對它的控制力
……到了安慰它的時候了
侍奉它的疾病和衰老
看著它從我的母親
變成我的孩子
崖頂與深潭,我更向往哪一個?
走在銅鈴山的山道上
我一會望望山頂,一會俯瞰深潭
像個貪心的人
想把兩個我,都寄存在這里
一個在崖頂不停地砍樹,制造天梯
一個在深潭里洗澡,懺悔
而我,則帶著對她們的艷羨
返回華北平原
走過窗口,想到自己
又比昨天老了一點
月亮,也比去年遠離了地球4厘米
哦,時間。滾滾向前的時間。
也有例外:2018年,一顆脈沖星
沖向另一顆恒星
點燃一場宇宙級別的焰火
——事實上,這發生在5000年前
只是現在才傳至地球
類似的經歷,我在一本書里遇見
一個逝去的人,與我談戀愛
說的都是古代的漢語
此刻,我回到床上
感到兩顆星球相撞……
站在老家的院子里
我無法告訴你,滿天繁星
手機鏡頭里,也一團漆黑
我只能告訴你
今天,我又寫了一首失敗的詩
我的沮喪,是無法描述星空的沮喪
我啊,其實一直站在
星空與殘稿之間
——一個笨拙的轉述者
他結結巴巴
坐在康博大廈24樓
我懷疑現實的真實性
地面上的事物
紛紛縮小了比例,給我看
相比他們,我并沒有離天空更近一些
相反,它的高度和廣度
繼續擴大著我的小
但我已放棄返回地面的機會
自愿在半空中
做個雙腳懸空的人
我的工作,就是日復一日
坐在辦公桌前,給天空寫信
想畫一只白鶴
一只白鶴,在我心上描畫無數遍了
——眼里的薄霜,羽毛下的孤寂
它越來越具體
我甚至感到喉嚨里,有它游絲般的呼吸
我拿起筆,它飛走了
我放下筆,它又飛回來
一只白鶴,養在我繁雜的日常背后
它單腿站立
從什么時候
我只是吃飽,不能滿足食欲
我只是活著,并不快樂
我寫作,又刪掉
我枯乏的舌頭
人間無數,沒有一樣是它喜歡的
我不知道是我的問題
還是世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