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孫星衍的文獻學成就

崔立仁

摘 要：孫星衍是清乾嘉時期著名的考據學家，他少負詩名，又兼通“經史、文字音訓之學”，在文獻學領域頗有造詣。在目錄學方面，他將所藏古籍分為十二大類，創造性地突破了在目錄學上長期占據主導地位的四部分類法;在版本學方面，他滌選善本用以讀書治學，有力推動了乾嘉樸學的發展;在校勘學方面，他廣征異本，擇善而從，糾謬補闕，頗有功于后學。而《廉石居藏書記》是孫星衍的代表作，集中反映了孫氏在文獻學領域的學術傾向和治學方法，體現了其斐然的文獻學成就。

關鍵詞：孫星衍;《廉石居藏書記》;文獻學;成就

1 孫星衍的生平經歷及學術傾向

1.1 孫星衍的生平經歷

孫星衍，字伯淵、淵如，號微隱、芳茂山人，江蘇陽湖（今武進縣）人。孫氏治學博通，不獨有詩才，在文獻學、金石領域也成就斐然。他詩名頗盛，卻“雅不欲以詩名，深究經史、文字音訓之學，旁及諸子百家，皆心通其義①”。孫星衍早年就讀于龍城書院、鐘山書院，每課皆名列前茅，頗得袁枚、錢大昕等人賞識。袁枚就曾贊道：“淵如乃天下奇才也”。為官期間，孫星衍歷任翰林院編修、三通館校理、山東布政使，協助編纂《山海經注》、《關中勝跡志》，校勘《全唐文》，對古籍的發現、整理和校勘作出了極大貢獻。

孫星衍是乾嘉考據學派的代表人物，他學宗惠棟、祖述漢唐，所著述的《尚書今古文注疏》是乾嘉時期尚書學研究的扛鼎之作，標志著清代古文經學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梁啟超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評價道：“現在《尚書》新書中誠無出孫著之右”，足可見孫氏學問之淵博。孫氏不僅治學嚴謹、成就斐然，藏書也極為豐富，他據所藏善本編撰的《孫氏祠堂書目》、《平津館鑒藏書籍記》和《廉石居藏書記》等題跋集成就了其在文獻學領域的突出地位。在其中，《廉石居藏書記》集中反映了孫氏在文獻學領域的學術傾向和治學方法，是孫氏文獻學領域的代表作。

1.2 孫星衍的學術傾向

孫星衍少以詩名，得袁枚盛譽，卻并沒有止于詩學，而是在盧文弨、錢大昕等人的影響下走向了考據之學。加之當時以顧炎武、黃宗羲等人為代表的學者一矯明末空疏學風，提倡求真求實之樸學，在此基礎上，孫氏成為乾嘉時期的考據大家。乾隆四十五年，孫氏入聘陜西巡撫畢沅幕中，協助編纂了《山海經注》、《關中勝跡志》等，成就了其在學術幕府中的地位。

與其他乾嘉學者略有不同，孫星衍并不局限于某一領域，而是廣泛涉獵，在金石學、方志學等許多領域皆有建樹。張之洞在《書目答問》中將孫氏稱為“漢學專門經學家”、“小學家”、“校勘學家”、“金石學家”、“駢體文家”②，可見孫氏涉獵之廣，成就之高，堪稱一代大家，而這也為孫氏在文獻學領域的成就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2 《廉石居藏書記》的編纂內容和著錄特點

2.1 《廉石居藏書記》的編纂內容

1）分類著錄人物。孫氏對各本古籍所涉及的作者、校勘人、編者等進行分類著錄。廣為學者所知的就直接著錄，不予評述，如《左克明古樂府》僅著錄為元豫章左克明編，不作他評;對為一般人不太熟悉的編撰者就據相關典籍作簡要介紹，像《虎鈐經》的撰者為宋人許洞，其人頗以文章為歐陽修所賞識，孫氏就依《中吳紀聞》中有關記載對其作簡要介紹：“按：龔明之《中吳紀聞》稱許洞登咸平三年進士第。平生以文章自負，所著詩編甚多。歐陽文忠公嘗稱其為俊逸之士③”;對語焉不詳者加以糾謬補闕，如《南岳總勝集》，《郡齋讀書志》和《宋史.藝文志》都沒有著明此書作者，孫氏經考據查明為陳田夫所作。又如明刊本《東坡書傳》二十卷，《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皆作十三卷，孫氏詳加考證指出了其中的不足。

2）考證版本信息，辨別版本優劣。孫星衍對所藏古籍的各種版本進行了詳細的考證，梳理了版本源流并在此基礎上辨別各本優劣，為后學研究古籍提供了極為便利的條件。對版刻信息明確的，孫氏一般在《廉石居藏書記》中直接著錄，如《虎鈐經》記為舊抄本，又如孫氏藏有六種版本的《管子》，分別是：明朱東光刻本、明吳勉學刊本、明葛鼎刊本、明趙用賢刊本、明《中都四子》本以及據宋蔡潛殘本所校本。《廉石居藏書記》所著錄的是明朱東光刻本，在與吳勉學刊本的比較中考察《管子》各本的遞承流變，并指出各本差異優劣;對未直接記錄版刻時間的，孫氏就根據序跋、題記以及其他文獻的著錄情況加以推測和勘定。如《十七史詳冊》，孫氏據此書序跋確定當刻于明正德年間。對于版本信息實在難以考證的，孫氏采取存疑的方法，以俟后學。如《管子》二十四卷，“是知《封禪篇》為方氏所補。吳勉學本無注，亦不著明此篇元闕，后人遂不能知。此書宋元本絕少，而傳注所引本文又有不見于本書者，當俟考定④”。此外，孫氏還注意從行款、版式、字體、紙張等多角度辨別和著述版本優劣。像《補注釋文黃帝內經素問》記載：“十三行，行廿三字，紙墨色甚舊。惜不及校，必有勝于今本者⑤”，從紙墨的顏色和行款方面對此書的版本優劣進行了堅定。又如《初學記卅卷》，孫星衍在著錄這本書時評價道：“此本即從安氏桂坡館本翻雕。余以元版本校之，知此本刪改脫落荒謬殊甚⑥”。通過與他本比對，鑒別古籍的版本優劣，頗為可信。

3）著錄古籍的校勘情況。孫星衍作為乾嘉時期的校勘大家，他的校勘學成就在《廉石居藏書記》中得到了充分體現。比如為了校其所藏《商子》，他匯集眾本進行校勘，使其成為了校勘精審的本子。孫氏除了著錄自己對古籍的校勘情況外，也將他人對相關文獻的校勘情況著錄在內，像畢以珣對《韓非子》的校勘就被著錄在《廉石居藏書記》中。

2.2 《廉石居藏書記》的著錄特點

1）解題篇幅長短不一，行文有所側重。孫氏對所著錄古籍的解題篇幅并不整齊，或長或短，有些記載十分簡略。如《爾雅》，孫氏記載：“右《爾雅》上中下三卷，小版，八行，行十五字，每卷后有音釋⑦。”又如《春秋說例》，孫星衍寫道：“右《春秋說例》一卷，宋劉敞撰。《永樂大典》錄出。據《書錄解題》稱，原書凡四十九條，今僅二十五條，不得全書矣。⑧”類似這種詳略不一的記載在《廉石居藏書記》中頗為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