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里的賊

孫道榮

每個人的體內都住著一個“賊”。它竊取你最多的東西是時間。每天有24個小時，但只有一部分時間是真正屬于我們自己的，比如你為工作、生活或興趣，忙碌和享受的那部分時間，剩下的，就都被賊偷走了：在你昏昏沉沉時，在你百無聊賴時，在你無所事事時，在你沉湎沉淪時，它順手牽羊。所不同的是，有的人視時間為珍寶，把時間盯得很緊，賊能偷走的就少一些，而很多人，是整天整月地被偷走，倏忽一年又一年，一生就被偷得差不多了。

對這個賊來說，比較容易得手的，是我們的健康。健康，每個人都應該倍加珍惜才對，但事實并不是這樣。年輕時，我們以為健康的體魄會伴隨我們一生，所以，很多人總是揮霍無度，殊不知，在你透支的同時，賊也毫不客氣地下手了，今天偷走你一滴熱血，明天拿走你一克鈣質，久而久之，你就被掏空了。當然，賊也不白吃白拿你的東西，它也會留下點什么，譬如在肝臟里留一點脂肪，肚腩上面留一坨贅肉，血管里面留一些膽固醇，它遺留下的這些定時炸彈，總有一天會爆發。

人到中年，謝頂了，兩鬢斑白了，才發現黑發被偷得差不多了;牙齦腫脹了，松動了，才發現牙齒被一顆接一顆偷走了;臉上起皺了，肌肉萎縮了，才發現皮膚掩蓋之下的血肉，被大浪淘沙一樣掏空了;遠的聲音聽不見了，近的東西又看不清了，才發現我們的視力和聽力都被賊像風一樣帶走了。我們體內的賊，總是偷你于無形，不知不覺中讓你變得一無所有。

不要以為這賊是后來才住進你的身體里的，不是！從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開始，它就不請自來，住進了你的身體里。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它偷走了你懵懂的童年，接著就偷走你意氣風發的少年和青年，它總是伺機偷走你的一切。當你心懷理想時，它就做好了準備，偷走你的意志;當你躊躇滿志時，它已經伸出了黑手，打算偷走你的理智;而當你消沉沮喪時，它更是毫不留情地下手，趁機偷走你的希望。

大多數的時候，與別的賊一樣，它都是趁你不備時下的手。很多人直到生命的盡頭，才發現、慨嘆這一生怎么這么短這么快。不是你的時間比別人少，而是你被它偷走的時間太多了。我們體內的這個賊也擅長趁火打劫，你越是揮霍，越是無度，越是沉淪，它就越是偷性大發，將你生命中那些重要的部分，全部打包偷走。

是因為賊的偷術高明，才偷走了我們的一切嗎？不是。其實，很多時候，它是明目張膽地拿。那些你虛度的光陰，就是它當著你的面，大搖大擺地拿走的;當它順走你的健康的時候，也是直截了當告知你，并給了你提醒和預警的，只是你從不在意而已;你的理想、你的信念、你的規劃、你的夢想，也都是在你自己放棄的時候，它才拿走的。它是毛賊，也是江洋大盜，永遠欲壑難填，偷是它的本性，也是它的拿手好戲。

追根溯源，你就會明白，我們體內這個賊，這個不體面的“客人”，干的所有勾當，其實都是監守自盜，也就是說，正是我們自己，偷走了自己的一切。所以，防范它的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防范我們自己。

左汝正薦自《做人與處世》2019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