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生于1933年,今年已經86周歲了,是一名老共產黨員,有近六十年的黨齡。在父親十二歲的時候,我的爺爺便離開了人世,父親就和我的兩個伯父一道用孱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的生活。
父親常說起一件事,就是在爺爺去世后,他就跟著我的二伯到村子東邊的煤窯里往外背煤掙錢。有一年的臘月二十二,剛吃過晚飯,二伯喊他一起去上工。說是再上這一個工,明天過小年就徹底休息準備過年了。可那天不知道為什么,父親特別不想去,就賭氣說:“明天都臘月二十三了還去背煤,該歇歇了,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了。”二伯沒再多說就一個人走了。誰知道這一走竟是永別,冥冥之中卻救了父親一命。當天夜里,噩耗傳來,煤窯塌方了,二伯被埋在下邊。等第二天早上把二伯挖出來時,他早已沒有呼吸,那年二伯才剛滿十八歲。直到現在,父親每次說起這件事,總是后悔當時為什么沒有強留住二伯,這也是父親心頭永遠解不開的結。
父親曾當過十一年的生產隊長,因為嚴厲和認真,他得罪了不少人。改革開放后,國家提倡用年輕干部,一群年輕人便想方設法當這個隊長,還強加給他三十三條莫須有的罪狀。他們找人做父親的工作,說如果承認了便不再追究,結果遭到父親的嚴詞拒絕。后來罪狀從三十三條減到十三條,又減到三條,但父親硬是沒有簽這個字。直到前幾年,父親才跟我們說起這段往事。他說:“我站得直、行得正,十一年生產隊長我當得問心無愧。不當隊長可以,但總還是一名黨員吧,如果簽了字按了手印,是對共產黨員這個稱呼的侮辱,也會讓我的孩子們永遠抬不起頭來!”瘦弱的父親用他的堅強捱過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維護了一名共產黨員的尊嚴。
父親一生勤勞,樂善好施,雖然自己的生活并不寬裕,卻常常接濟那些更需要幫助的人。打小的記憶里,我家就常常有說書的、算卦的、耍猴的、賣香箔的外鄉人來借吃借宿。如果遇上連陰雨,一住就是好幾天。小時候,村子里只有一口井,而且離我家較遠,冬天河水干凈,左鄰右舍就起早到門前的河里挑水吃。每逢下雪,父親總是第一個起床,把門前的大路掃得干干凈凈,通過大橋直達河邊,為的是方便那些早起挑水和行路的人們。
2007年,父親已經74歲,我想讓父親到我家安度晚年,便執意讓鄰居把我家的地給種了。可父親閑不住,每天早上都會把我們的樓梯從七樓掃到一樓。他說:“我身體這么好,就是因為從來沒有脫離過勞動,不干活反而很快就會生病的。”我拗不過父親,只好幫他找了一個看門的零工,好讓他有個寄托,他一干就是兩年多。
父親一生最崇拜、最感恩的人是毛主席,他說他的幸福生活全是毛主席給的。他不止一次講起,1976年9月,聽到廣播里毛主席去世的消息時,全村人在地里一邊勞動一邊哭的情景。作為兒子,我非常理解父親,他想在有生之年到北京再看一眼毛主席,這也是父親藏在心里多年的夙愿。2010年的重陽節,那天正是母親78歲的生日,我終于幫父親實現了這個愿望,陪著他們第一次來到了北京,第一次瞻仰了毛主席的遺容。父親一生從來沒有奢侈過,但那天他主動買了三枝黃色的菊花,并向毛主席遺體深深地鞠了三個躬。從毛主席紀念堂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父親還沒擦干的淚痕,我的心也禁不住為之一顫,在父親堅強的外表下竟也有如此柔軟的部分。
父親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會打牌,但很愛看書。他識字不多,遇到不認識的字總是向我們請教。我們學過的課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特別是歷史、政治以及有關毛主席的書籍。由于工作關系,我經常會把一些開會的文件帶到家里。父親總是愛不釋手地翻了又翻,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愛,所以我總時不時地從單位借幾本《黨的生活》等雜志給他看。他說:“人雖然老了,但思想不能老,要經常學習才能跟得上形勢,才不會被社會淘汰。”
2014年七月,母親因肝癌去世之后,父親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也越來越蒼老了。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癡呆愈加嚴重,常常不認識他的孫子孫女,還反反復復問我今年多大了,甚至剛剛吃過飯就不知道吃的啥。上個月父親竟然在我家樓下轉悠了半天找不到家,我們發動附近的親戚朋友到處尋找,最后只得報警才找到了父親。當巡警開著警車把他送到我身邊時,父親滿臉都是孩子般的欣喜,我卻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盡管如此,父親卻從來沒忘記每年都要回老家交黨費,他說:“不交黨費那就不叫黨員了。”
父親86歲生日馬上就到了,適逢黨的九十八周年。此時此刻,寫下這些簡單的文字,是想替父親表達一個老共產黨員對黨忠貞不渝的熱愛,也算聊表一下做兒子的敬意。如今,我也是一名有著十九年黨齡的黨員,決心用父親的優秀品質來指導我未來的人生道路,以共產黨員的名義將使命進行到底。
作者簡介:執著,實名武星,醫務工作者,喜歡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