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抵銷權制度之研究

關鍵詞 銀行 破產 抵銷權 規則 程序瑕疵

作者簡介：楊勇奇，北京市煒衡（重慶）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研究方向：訴訟法、公司法。

中圖分類號：D922.29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10.259

破產抵銷權是破產清算程序中一項具有優先受償權類似性質的權利，設置該項權利是為了提升破產效率，保護債權人的利益，防止債權人全面履行債務后而無法獲取破產債務人全額清償債務的不公平現象出現。現如今我國的《破產法》設定抵銷權的規定十分宏觀，使其在司法實踐中難以有效的適用，不能充分發揮破產抵銷權真正的作用，本文將從一個案例著手，引出相關爭議焦點，基于此再進行深入地研究，以求能夠解決相似案例適用問題的同時，能夠完善破產抵銷權制度。

一、破產抵銷權案例及爭議焦點

（一）案件事實

忠成數碼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忠成公司）與建行溫州分行簽訂信用證開證合同，在建行溫州分行開立的保證金專用賬戶存入保證金，忠成公司被宣告破產前的保證金以存款方式留存在建行溫州分行處開立的保證金專用賬戶。2012年12月之前，忠成公司正常經營。2013年7月19日，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受理忠成公司破產案件，在當年11月4日宣告忠成公司破產。經忠成公司破產管理人確認，建行溫州分行對忠成公司享有人民幣25311292.49元、美元6861027.78元的債權。建行溫州分行于2013年9月5日對忠成公司在建行溫州分行的保證金專用賬戶進行了兩筆扣收不良貸款的操作，共計扣收1417286.15元。為此，忠成公司破產管理人向建行溫州分行發函，要求建行溫州分行返還。2013年10月29日，建行溫州分行針對1417286.15元扣款，向忠成公司提出破產抵銷權主張。忠成公司破產管理人于2014年1月15日起訴至法院，請求確認建行溫州分行債務抵銷行為無效。

（二）爭議焦點

1.銀行所負債務種類是否有所限制

本案中，銀行對破產企業所負債務是企業存于銀行的保證金，對企業享有對外支付款項后的債權，銀行行使抵銷權是否需要互負債務的種類相同？

2.銀行能否在未經債權人會議及法院確認的程序瑕疵主張抵銷權

銀行在未經債權人會議審議并經法院裁定確認之前，因破產管理人審查確認債權即可主張破產抵銷權，程序上是存在瑕疵。銀行能否直接行使抵銷權？

二、破產抵銷權之行使規則

針對上述問題，筆者將闡述我國破產抵銷權行使規則，以便于分析上述案件的爭議焦點。

（一）抵銷權行使的主體

破產抵銷權行使主體一般是破產債權人，因為破產抵銷權需要雙方互負債務互享債權，破產債權人對于債務人享有債權的同時對其負擔債務是行使抵銷權主體的必備要件，債務人和破產管理人不得主動行使破產抵銷權，如果允許破產管理人與債務人主動行使破產抵銷權，則可能會使破產財產減少，損害其他破產債權人的利益，如果債務人和破產管理人主動行使破產抵銷權能夠使破產財產增加或者不會消極減少，是允許債務人和破產管理人行使破產抵銷權的。因此，破產抵銷權行使主體一般是破產債權人。

（二）抵銷權行使的方式

抵銷權行使的方式有當然抵銷主義與意思主義，采取當然抵銷主義觀點的學者認為存在抵銷適狀的情形時抵銷自動生效，無需其他操作;而采取意思主義的學者認為破產抵銷權的行使不僅需要存在抵銷適狀的情形，還需要以意思表示的方式主張抵銷，同時，該意思表示需要以明示的方式向破產管理人作出，還要確保其能夠知悉抵銷的意思表示。

在筆者看來，當然意思主義具有剝奪他人的處分權，違背處分原則的嫌疑，意思主義則給予主動債權人自由處分的權利，一旦抵銷適狀，其可以意思表示的方式行使抵銷權，尊重民事主體的自由。

當然，否認這一觀點的認為，當然抵銷主義更有利于提升效率，節約成本，在筆者看來，這種理由不成立，因為在信息傳播如此快的今天，通過電話、郵件等就能很快作出自己的意思表示，這種成本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三）破產抵銷權行使的期限

如同民法的合同撤銷權一樣，破產抵銷權作為形成權同樣需要一定期限，否則就會使社會關系一直處于一個不穩定的狀態，也會讓許多人躺在“權利的溫床”睡覺。破產清算程序并非一直在進行，終有結束的時間，在破產法上行使破產抵銷權的期限是破產程序開始后破產財產分配方案確定前，破產程序開始前行使抵銷權則是民法上的抵銷，不在此列討論范圍，至于為何要在破產財產分配方案確定前行使抵銷權，其主要目的是在分配方案確定后才行使抵銷權，會打亂管理人的工作步驟，延長破產財產清償時間，損害其他破產債權人的利益，因此需要將破產抵銷權行使期限確定為破產程序開始后破產財產分配方案確定前。

三、針對案例爭議焦點之完善

從案例中引申出來的破產抵銷權糾紛之爭議焦點，再從理論角度分析破產抵銷權行使規則，針對上述兩個爭議焦點，筆者提出以下觀點：

（一）銀行行使抵銷權基于不同種類的債務

從上述案例事實種可以看出，溫州分行對忠成公司享有的債權金額為人民幣25311292.49元、美元6861027.78元。而溫州分行于2013年9月5日扣收忠成公司在其銀行賬戶中的1417286.15元。即是溫州分行在保證金賬戶中直接進行劃扣行使抵銷權。

這種銀行相比于另一方具有優勢的情況下，是否能在不同種類的債務之間直接行使破產抵銷權呢？

在筆者看來，銀行不得直接行使破產抵銷權。理由如下：

不論破產企業存入銀行資金的來源，進入銀行以后即認為是企業與銀行之間成立儲蓄存款合同關系，銀行在企業破產以后可以在申報后直接行使破產抵銷權，如果此項賬戶資金來源于企業員工的社會保險資金呢？直接行使破產抵銷權，無疑是侵害了員工的權益，放任銀行無限制地使用破產抵銷權，在此種情況下會引發更多的糾紛，甚至造成社會恐慌和動蕩，因此，在筆者看來，需要對銀行這一特殊主體適用破產抵銷權的債務種類給予適當限制，案例中忠成公司存放在銀行的資金來源是保證金，在行使破產抵銷權時基于的是不同種類的債務，在不影響他人優先受償和社會利益的情況下，是可以承認的，除此之外，不得直接行使破產抵銷權。

（二）銀行行使抵銷權可以突破程序障礙

對于上述案例，法官裁判時，認為銀行主張抵銷的債權金額遠大于所欲抵銷的債務金額，上述程序瑕疵對銀行行使破產抵銷權不構成實質性障。

在筆者看來，在程序正義與效率之間，首先將程序正義擺在首位，其次才是兼顧效率。上述程序瑕疵對銀行行使破產抵銷權不構成實質性障，卻有不妥。主要理由如下：

1.程序正義高于效率

案例中的法院，僅僅認定銀行主張抵銷的債權金額遠大于所欲抵銷的債務金額，即可突破程序的設定。此種價值觀念是將效率放置于正義的前面，節省了破產債權人的時間成本，但是并沒有考慮那些抵銷額不大的破產債權人，在此種情況下并不會得到法院的支持，還是會按照程序進行申報，因此其正義性將會大打折扣，也會引發不必要的糾紛。堅持程序性申報，維護程序正義，不能讓效率高于正義。正義才是解決糾紛，維護社會穩定的“生命線”。

2.保護其他破產債權人利益

本案中，銀行債權僅獲得了破產管理人的確認，未經過債權人會議及法院的確認，此種情況下極有可能侵害其他破產債權人的利益。

因為，在此種情況下賦予了破產管理人極大了權限，對于銀行來說抵銷的金額相比于其享有的債權差距確實較大，但是對于其他破產債權人來說則不一定是較小的金額，未經債權人會議及法院的確認，即認定該債權成立，極有可能是銀行與破產管理人串通損害其他破產債權人的權益，無法確認債權的真實性。此外，增加法院及債權人會議的確認程序，只是為了確認債權債務的合法存在，對銀行并不會有較大的阻礙，僅僅是時間上的耽誤，銀行掌握了忠成公司的資金，不用擔心破產抵銷權無法實現的問題。法院適用金額差距較大為裁判理由，筆者認為確有不妥，應予以否定。

案例引入，理論知識的補充，銀行作為特殊的破產抵銷權適用主體在實務中仍然存在許多問題，筆者針對本案的爭議焦點提出了個人的觀點，期待能為破產抵銷權的適用做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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