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巧
家父生日是端午節后的第四天星期二,工作日。由于我離家遠,只好趁著回家過節把心意一起捎去。節日當天,帶上他們日思夜想的外孫女踏上回鄉的路,一路上遠遠望去:莊稼滿山坡,綠油油的,抽著枝,拔著節;溝渠縱橫,穿插田間地頭,碧波盈盈的水流緩緩而過;村落里潔白的洋房拔地而起,一幢幢,一排排,明晃晃,亮閃閃……
自從土地下戶,人們更加努力耕耘,基本解決了溫飽。母親曾和我說:“沒想過土地會下戶,還那么快就過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好像做夢一樣。”
我們村位置偏僻,四面環山,交通閉塞,世代靠種植莊稼維持生計,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村民們為了生計就把剩余的口糧背到很遠的集市上賣,買回些鹽巴、醬醋以及化肥之類的日常所需。
如今回到故鄉,交通四通八達。以前的土路、沙子路變成了水泥路、柏油路,寬闊平坦,縱橫交錯。大貨車可隨意進出,免去了肩挑背扛。以前村民們大老遠跑到鄉鎮上交公糧,黑燈瞎火還回不了家,現在不僅免交公糧,國家反倒給予種地、種糧補貼,油菜、小麥不僅賣價好,政府還補貼不少。
自從有了新農合,農村告別了“小病拖,大病扛”的現象。2013年國慶節期間接連幾天下雨,庭院積水濕滑,爺爺上廁所不小心摔倒,上醫院檢查髖關節碎裂,需盡快動手術。不放心的我,又找了當主治醫生的高中同學了解詳情,與家人商量決定讓爺爺盡快手術,便于他安享晚年。在老同學指引下,我有序地辦了住院手續,幸好我七十多歲的爺爺,當時享受著低保,還領著養老保險,新農合可以報銷百分之八十,還可以去當地民政局打一站式證明,又可報銷百分之十。我的村長父親熟知村委會人員,打電話核實后打了證明。半個月后,醫生通知出院,我去窗口結賬,果真報銷了百分之九十,交了兩千余元的醫藥費。可想而知要是沒有新農合,我那清貧的家又何以承擔上萬元的醫藥費?
我現在之所以能“山雞變鳳凰”,全靠我的家人用“金葉子”和“金不換”,讓我美夢成真。我從小學到初中,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弟弟上小學三年級成績也不差,父母希望我們走出大山,用知識來改變命運。
那時,春末夏初,知了聲聲,一聲呼,一聲應,高亢嘹亮,忽遠忽近。趕集回家路上,累了的父親坐在山坡上的一棵樹下吹風歇息,抬頭看著鄰村一陣陣清風翻卷著的片片碧綠烤煙,散發著一縷縷特有的馨香。放眼望去綿延四里,父親眼光發亮,莫名的想法涌上心頭:我也要是種上這樣一片綠油油的烤煙,何愁兒女們上學的費用?
父親是個有心人,每次趕集遇見種植烤煙的主人,便停下來細細打聽。秋收后,得知鄉上舉辦免費烤煙栽種培訓班,父親不假思索報了名,每期按時參加。培訓完后,父親熟悉了栽植流程和相關技術,增強了栽植信心。栽植流程很是繁瑣,領種子、撒種、育苗、上營養袋、搭煙棚等事事親為。我家是村子里第一家種植戶,鄉里的技術人員也特別重視,每個星期都到田間地頭指導。春末移栽,夏初除草,初秋封頂、打叉,中秋煙葉發黃、烘烤……父親母親在地里忙個不停。第一窯烤煙葉在指導員的精心指導下烘烤出爐,每一片葉子,金燦燦、黃橙橙,閃著光、發著亮。它承載著愛、承載著暖,也承載著我們全家人的夢想。種烤煙不但收入穩定,政府還給一定額度的補貼,要是遇上天災人禍之年,政府也會給予適當性的損失補貼,也不至于白白辛苦一大半年。
村里人看我們家掙錢,便向父親打聽技術,接二連三有人家跟著種植。家父毫無保留地將學會的技術教于他人,隨著種植戶的增加、規模的擴大,來請教父親的人越來越多,方圓十里都有人家得到幫助,有的成了種植大戶。種植烤煙掙了錢,村里人紛紛買了電視機、輾米機、小型耕地機等。
為了增加收入,輟學在家的弟弟提出栽種素有“金不換”之稱的三七。零基礎的他報名參加了鄉政府組織的技術培訓,買書、買碟學習,吃盡苦頭。選地、選種、搭棚、挖渠、栽種、日常管理等哪一樣不費神,不費時?可他就是不怕苦不怕累,一路硬撐著挺過來。總算苦盡甘來,三七最終栽植成功,賺了錢,我們家也因此供我上大學成了人民教師,建起三層樓的小別墅,買了小汽車、大貨車……
幾個村寨中屬我們村最富裕,人口雖不多,但別墅、汽車最多,剩下的幾戶貧困人家也在政府精準扶貧的政策下脫了貧蓋起了小洋房。
望著眼前的村莊和田野,故鄉七十年來的點滴變化,放電影般浮現腦際。兒時,村民會為地界、口舌之類的雞毛蒜皮小事吵鬧、打架,村里也常聽說哪家丟了牛,丟了馬,丟了羊之事。如今,故鄉好似一幅幅畫:麻雀在院里悠閑自在地啄食,貓兒狗兒慵懶地曬著太陽,打著盹兒;孩子們時常穿新衣戴新帽,永別了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餐桌上頓頓有肉,糧倉未見底,地里糧食又上樓……村里吵吵鬧鬧、頭破血流的場景隱隱褪去,即使院門不關,樓門不上鎖,也甚少有人家丟東西。
故鄉七十年來的變化,是量的積累,是質的飛躍!時間這支筆一一繪進村莊這塊畫布。相信家鄉的明天乘著美麗鄉村建設的春風,會更加富裕、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