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紅樓夢》中的“玉派女子”

摘要：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方成鴻篇巨制《紅樓夢》。整部“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紅樓夢》，說穿了，不過是“悲金悼玉”四個字。所有的紅樓女兒，無不可以“金”和“玉”兩字分類。“金”、“玉”兩派的劃分標準可體現在五個方面：一是配飾，二是名姓，三是相貌，四是品格，五是命運。[1]我們主要是從第二個方面探討一下《紅樓夢》中的玉派女子，分析《紅樓夢》中玉派女子的“玉德”。

關鍵詞：《紅樓夢》;玉德;玉派女子

《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在人物命名時頗具巧思，人物的名字和命運息息相關。“嬌杏”為“僥幸”，“馮淵”為“逢冤”[]，可見名字的重要性，名字暗含了人物的命運，人物的一生從名字中就可見一斑。而通靈寶玉作為貫穿全文的線索，“玉”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曹公絕不會隨意使用一個“玉”字。《說文解字》對玉的解釋是“玉，石之美有五德者，潤澤以溫，仁之方也;鰓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技，潔之方也。象三玉之連，其貫也，凡玉之屬皆從玉。”[2]總的來說就是玉有五德：仁、義、智、勇、潔，足可見“玉”字蘊含的美好祝愿。《紅樓夢》中的六位玉派女子按身份主要可以分為三類：小姐、丫鬟和優伶。以下，我們就按照這三大類對《紅樓夢》中的玉派女子進行剖析。

1 官宦小姐

1.1 林黛玉

林黛玉是名門之女，書香世家。父親林如海是巡鹽御史，母親賈敏出身國公府。雖然背井離鄉、寄居賈府，但林黛玉依然是閨中嬌養的小姐。作為《紅樓夢》中的女主角，林黛玉一直深受大家的喜愛，這和她身上所體現的“玉德”是分不開的。

1.1.1 黛玉之仁

提起《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很多人想到的詞語可能是孤高自傲，目無下塵。但其實黛玉是個嘴硬心軟的人，為人善良真誠。雖然有時候有些尖酸犀利的話語，也抵擋不住她內心的善良坦誠。黛玉恐怕是大觀園里唯一一個沒有等級觀念的女子，對待身邊的丫鬟，黛玉沒有主仆之分，尤其是和紫鵑親如姐妹。所以，紫鵑會去試探寶玉的心。黛玉是不會隨意坦露自己的心，但紫鵑明白黛玉的心，事事為黛玉考慮，這難道不是以心換心的結果？尤其是黛玉彌留之際，是紫鵑留在黛玉身邊守候。黛玉死后，是紫鵑親自把黛玉的靈柩送回蘇州。足可見主仆情深，也正反應了黛玉的真誠善良。對待丫鬟，黛玉尚且如此，更何況別人呢？由此可見，黛玉的尖酸刻薄，愛使小性子只是表象而已，黛玉實則有一顆赤子之心。

黛玉之智

黛玉冰雪聰明，“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弱西子勝三分”。[3]這是寶黛初見時留給眾人的印象，足見黛玉的七竅玲瓏心。黛玉的判詞中也寫道：“堪憐詠絮才”[4]，將黛玉的才情和謝道韞作比較。《紅樓夢》中人物的判詞是對人物命運的暗示，故事情節的發展都是圍繞判詞展開的。總的來說，《紅樓夢》中黛玉的“智”集中體現在她的才情上，才情是林黛玉的重要組成部分。黛玉飽讀詩書，文筆上佳，她將自己的憂傷、哀愁全部寄托在文字上，是個典型的文藝女青年。全書有關林黛玉寫的完整詩詞共二十二首，酒令三首，及一些聯句，占《紅樓夢》詩詞總數約十分之一[5]。

1.1.2黛玉之勇

寶黛的愛情悲劇是大部分人的意難平，黛玉在短短17年的歲月中，一顆心向著寶玉，勇敢地吐露自己，最終在寶玉、寶釵大婚之夜淚盡而逝。黛玉愛哭，這不是無理取鬧，也不是矯情，她是通過哭泣表達對命運的抗議。在封建禮教的壓迫下，在王夫人的反對下，她只能用哭來抗議。她一直在爭取和寶玉的愛情開花結果，只是落得個悲哀的結局。黛玉愛一個人，就全心全意地對他好。相較于寶玉，我認為黛玉更為勇敢。身為一個女子，盡管有金玉良緣的插足，黛玉也沒有放棄，從不躲閃，大膽表露。《紅樓夢》中的黛玉愛吃醋，愛使小性子，可這一切都與寶玉有關。可以說，“情”是黛玉一生的最好寫照。

1.1.3 黛玉之潔

《葬花吟》中有云：“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冷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沼陷渠溝”。[6]黛玉的高潔就如她對落花的態度一樣，放棄水葬選擇土葬，不愿讓落花陷于泥水之中。黛玉身上最閃光的一點，在于她從不偽裝自己，活得真誠而坦蕩，難過了會哭，開心了會笑。黛玉清高孤傲，即使深愛寶玉，她的愛情依然是高貴的、有尊嚴的，她追尋的是一種建立在平等人格基礎上的愛情。在得知寶玉和寶釵要結婚后，黛玉焚燒詩稿、手帕，將自己與寶玉的愛情化為灰燼。既然寶玉已經成為別人的丈夫，她就割斷和寶玉的一切聯系，祭奠她逝去的愛情。黛玉要的只有兩種，百分之零和百分之一百。既然你賈寶玉不能給予我百分之一百，那么“我”就孤零零地離開，不留下一絲痕跡。

1.2 妙玉

妙玉是金陵十二釵之一，是一個帶發修行的尼姑。她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在王夫人的邀請下入住櫳翠庵。全文中涉及妙玉的篇幅不多，前后出現總共五次。提到妙玉，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恐怕就是櫳翠庵茶品梅花雪。劉姥姥進大觀園，眾人來到櫳翠庵喝茶，妙玉給賈母用的是舊年的雨水泡的老君眉，請釵黛二人喝體己茶，對于劉姥姥用過的茶杯，干脆就想扔了。對于此，是潔身自好，還是目中無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紅樓夢》中對妙玉的判詞提及：“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7]，這就是妙玉身上最有爭議的地方。她一方面想要保持高潔，另一方面對紅塵又戀戀不忘，被稱為“假清高”。妙玉之“潔”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的推崇她不為世俗所容的孤傲清高，有的討厭她的裝模作樣、欲說還休。對于妙玉之“潔”，我們無法統一結論。但是，妙玉身上還有其他的“玉德”。曹公對妙玉的評價是“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足見妙玉的才情過人。妙玉在年幼時就已經表現出了馥比仙的過人才華，聰慧應是妙玉的本色。

1.3 茗玉

茗玉是《紅樓夢》中，劉姥姥進大觀園給大家講的故事里的一個虛擬的人物。在劉姥姥口中，茗玉是一個知書識字的小姐，養到十七歲，一病死了。老爺太太思念不盡，便蓋了祠堂，塑了茗玉的像。在香火的滋養下，茗玉小姐成精了便到劉姥姥的村上雪里抽柴。茗玉的出現似乎只是為了暗示黛玉的悲慘結局，黛玉也是在17歲時天亡的。茗玉作為劉姥姥口述的人物，她身上表現的“玉德”無法從文本中得到解讀。

2 底層丫鬟

2.1 林紅玉

林紅玉是榮國府里大管家林之孝的女兒，因“玉”字犯了寶玉黛玉的名諱，故改名小紅。她是怡紅院中一個身份低微的小丫頭，出場集中在二十四回到二十七回。《紅樓夢》對小紅著墨不多，但刻畫了機靈智慧的人物形象。小紅的事跡可以概括為八個字：手帕傳情、另謀差事，是小紅愛情、事業的雙豐收。作為一個身份低微的小丫鬟，小紅是有野心的，她想往上爬，想在寶玉面前賣弄賣弄卻無法近身。在認清了自己的形式后，小紅又利用手帕結識賈蕓。尤其是在第二十四回中，小紅先是從李奶奶那得知賈蕓進園的消息，后裝著和墜兒說話，借機與賈蕓眉目傳情，并讓墜兒傳遞信物。同時，小紅也沒有忘記打拼自己的事業，她是一個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小紅在寶玉這里得不到賞識，便另尋他路。她伶俐地辦好鳳姐交代的差事，并得到鳳姐的贊賞。小紅的機靈聰明一覽無遺，她善于把握住機會，展現自己的優勢。劉心武曾言：“小紅是賈府中難得的清醒者”，她的見識眼界是超出一般人的。“什么時候需要冷靜、什么時候需要熱情，什么時候需要忍耐，什么時候需要果斷，都和她的生活目標聯系在一起，應該說她是理智型的……因此成功永遠屬于小紅。”[8]

2.2 玉釧兒

玉釧兒全名白玉釧，是王夫人的丫頭。相較于玉釧兒，她的姐姐金釧兒投井自殺的情節更令人印象深刻，玉釧兒的出場大多與金釧兒有關。第三十五回中，寶玉因金釧兒之死等事挨打，王夫人派玉釧兒前去送蓮葉羹。玉釧兒知道此事與寶玉有關，不理寶玉。寶玉幾番哄著，玉釧兒臉上才有了喜色，親嘗了一口蓮葉羹。第四十三回中，玉釧兒因姐姐死去一周年獨自在廊下哭泣。姐姐金釧兒因為與寶玉調笑，被王夫人辱罵，投井自殺，玉釧兒心里對寶玉是怨恨的，但是她沒有被怨恨沖昏頭腦，知道自己的處境，做出了最好的選擇。寶玉對金釧兒之死心有愧疚，這種憐愛之情也延伸到玉釧兒。但是玉釧兒沒有借此期待做寶玉的房里人，即使王夫人有收了玉釧兒之心，將她的月銀調到姨娘的份例。對待寶玉，玉釧兒不卑不亢，恰當地保持距離，她對于現實有清醒的認識。總的來說，玉釧兒是一個自尊自愛的高潔女子。

3 卑微優伶

玉官

玉官是賈府梨香院的女伶，她的出場集中在第三十回、第三十六回、第五十八回。玉官的出現總是伴隨著寶官、齡官。在這幾回中，都是以齡官的戀愛故事為主線，玉官只是作為配角，在第五十八回離開了賈府。《紅樓夢》并未對玉官做正面的描述，她身上的“玉德”也無法被解讀。玉官的出現似乎就是和寶官在一起，將寶玉的名字拆開來。對于玉官，《紅樓夢》沒有什么特別描述，出場和結局都是默默無聞的。

《紅樓夢》中名字帶“玉”的女子基本上都帶有玉的特性，除玉官、茗玉出場較少無法解讀外，其余四人都具有“玉”一般的美好品德。玉官是另一個寶玉，而茗玉則是另一個黛玉。這些玉派女子都與寶玉有著不解之緣，黛玉是寶玉心靈世界的映象，妙玉是寶玉宗教世界的映象，紅玉是寶玉現實世界的映象。[9]而故事的最終結局，寶玉還是選擇了“金派”的寶釵。《紅樓夢》就是這樣一部經典，小說中的每一個人物都值得讀者推敲。即使是默默無聞的角色，也蘊含著曹公的深意。當讀者讀完全書，萬千思緒歸了一時，都會有一種仿佛經歷了一段人生的特別感慨。

參考文獻

[1]西嶺雪，西嶺雪探秘紅摟夢[M].團結出版社，2010.

[2]蔣勛，蔣勛說紅摟夢[M]，上海三聯書店，201 0.

[3]董希謙，許慎與《說文解字》研究[M]，河南大學出版社，1988.

[4]曹雪芹，鄧遂夫，等，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校本[M].作家出版社，2006.

[5]曹雪芹，鄧遂夫，等.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校本[M].作家出版社，2006.

[6]梁競西，《論紅樓夢中林黛玉的詩詞》[J].山東科技大學學報，2001

[7]曹雪芹，鄧遂夫，等，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校本[M].作家出版社， 2006.

[8]曹雪芹，鄧遂夫，等，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校本[M].作家出版社， 2006.

[9]邸瑞平，紅樓擷英[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 997.

[10]鄒自振，氤氳中的那抹紅——紅樓T鬟小紅探尋[J].南都學壇，2007，2 7（6）：40-43.

作者簡介：王艷（1999. 05-），女，漢族，江蘇宜興人，本科在讀，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