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狂》與《樂論》中淺析阮籍的音樂思想

索文燕

阮籍不僅是魏晉時期著名思想家、玄學代表人物，還是“竹林七賢”之一，擁有很高的藝術造詣。他一生寫過許多著作，《樂論》是其最著名的音樂論述作品之一。受到魏晉時期動亂的政治背景、戰爭背景影響，阮籍常常寓情于酒，創作了著名古琴曲《酒狂》。本文將深入分析《樂論》和《酒狂》，結合阮籍音樂理論和音樂作品，共同探討阮籍的音樂思想。

在中國歷史上，魏晉時期的政權爭奪最為激烈。由于政治上的分歧，整個天下被封建割據多塊，戰火紛爭，政權更迭頻繁。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時期，時局動蕩在一定程度上為思想文化領域注入了活力，催生了對后世影響極為深遠的玄學。作為玄學的代表人物，阮籍積極從中獲取靈感，以主張心性和諧的態度，書寫了《樂論》這一著名音樂代表著作，創作了《酒狂》琴曲，讓人看到他脫離世俗和不凡的音樂思想。

一、阮籍簡介

阮籍（210-263），字嗣宗，魏晉時期玄學代表思想家、文學家、藝術家。阮籍有很高的理想追求，然而黑暗的政治環境和紛飛的戰火讓他空有濟世之志。在失望之中，阮籍選擇隱居世外桃源，不問世事，不涉朝政，不入是非，借酒惆悵滿懷之志。人的行為可以被限制，理想可以被摧毀，然而思想和心靈是永遠不會被禁錮的。從阮籍的詩句中，人們可以看到他壯志未酬的遺憾與無奈。所以，他將酒作為自己的擋箭牌。阮籍的內心處于激情與失望的矛盾中，因而放浪形骸之外，在《樂論》的理論基礎上，他創作出《酒狂》這一佳作，為世人所感嘆。

二、《樂論》與《酒狂》簡介

（一）《樂論》簡介

阮籍的《樂論》是一部融合玄學思想的音樂美學巨著。《樂論》大部分與儒家傳統樂論中表達的觀點相似，他充分汲取了我國第一步音樂美學專著《禮記·樂記》中的精華。魯迅曾經指出，文化自覺是魏晉時期最為明顯的文化特征，這一時期人的精神思想得到解放。阮籍在《樂論》一書中詳細闡述了他的觀點：和諧統一。阮籍主張以音樂為載體，融合“名教思想”與“自然本真”，使道、儒相結合，最終達到“移風易俗莫善于樂”的作用。《樂論》采用問答式的方法，為人們展現了阮籍對儒家音樂思想的肯定與崇敬。目前，學術界對于《樂論》論述內容和模塊劃分上有不同的看法。蔡仲德在《中國音樂美術史》指出，應當將阮籍的《樂論》整體劃分為四個部分：論音樂的自然之道、論音樂必須平和恬淡、論音樂必須整齊劃一、論“淫樂”與“悲樂”。而大家修林海則將其劃分為三個部分，即“道”、阮籍的音樂理想以及音樂審美。縱觀古今，研究《樂論》的著作不在少數，可見《樂論》蘊含豐富的藝術價值。

（二）《酒狂》簡介

《酒狂》是阮籍唯一一首留下來的古箏獨奏曲目，其在我國古琴音樂領域有著很高的藝術價值。朱權曾指出，壯志難酬促成了阮籍這位藝術大家的誕生。在古琴音樂中，以醉酒為主題的樂曲近乎罕見，阮籍卻反其道而行之，以酒徒大醉后的狂態醉意為主題，直抒胸臆地表達了自己心中的不滿。《酒狂》現今共有六種存見古譜。《酒狂》并沒有實際存譜，而是依靠名師傳承的，其間又有許多大家進行了改編。

三、從《酒狂》解讀阮籍《樂論》中的音樂思想

阮籍是具有較高藝術造詣的文化大家。由于阮籍在不同年齡段所處的遭遇不同，《酒狂》這一作品的風格與其作品《樂論》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然而二者仍然有相通之處，共同體現了道家的思想。下面將通過阮籍的《酒狂》來深入解讀其《樂論》中的音樂思想。

（一）淺析音樂的“自然之道”

在運用傳統三拍子琴曲形式的基礎上，《酒狂》打破了重音點排序，創造性地將重音放在了第二拍和第五拍，生動形象地刻畫出一個步履蹣跚的醉漢形象。樂曲主題旋律開始的音程從二度不斷被放大，特別加重了宮音這一很重要的位置，逐漸增大跨度的1音跳音則讓人感受到阮籍心中那不羈的情結，迸發出他想要逃出現狀，追求自由、脫離束縛的思想感情。阮籍在《樂論》中寫道：“無樂者，天地之體，萬物之性也，合其體，得其性，則和;離其體，失其性，則乖。昔者圣人之作樂也，將以順天地之性，體萬物之持也。”這直接體現了道家音樂思想，加以簡單平淡的音樂旋律，反映出阮籍的真性情。

（二）淺析音樂的平和恬淡

從題目和音樂兩個角度來看，《酒狂》都不是一首平和恬淡的音樂作品。尤其是其中大跳音程和撮音，極大程度上提高了整首歌的氣質，表現出阮籍不羈世俗的張揚狀態和瀟灑個性。凡是藝術作品，無論書畫還是音樂，人們都要考慮作者的狀態、所處的時代背景。人們可以將《酒狂》放到當時紛亂的時代背景中欣賞，在那個民不聊生的時代，空懷濟世之心的阮籍只能飲酒長嘆。在這樣黑暗的時代里，人們的思想、行為受到了壓制。在沉重的社會環境之下，阮籍通過音樂這一形式為人們找到了一條宣泄情緒的道路，希望亂世中的人們可以平和內心的浮躁。而這恰好符合阮籍在《樂論》中提出的“平和”“無欲”的看法。阮籍在《樂論》中強調了道家的人文精神，希望人們能夠適度宣泄，在平和中謀求更好的發展。

（三）淺析音樂的整齊劃一

《酒狂》四段體曲式的音樂規格，很大程度上符合了傳統音樂“起承轉合”的特點。《酒狂》整體看似肆意妄為，然而樂曲安排是整齊的。《酒狂》的主題樂句貫穿于其四個樂章中，在四個樂章中個個樂段又靈活變化，在表現醉酒后癡態的情況下，也強調了主題，正可謂“一箭雙雕”。《酒狂》四個樂章將醉漢的狀態為人們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在第一樂章中，有節奏的重音為人們展現出醉漢步履蹣跚的樣子，狂放之中頗有幾分憨傻之氣;第二樂章樂曲節奏開始輕快，讓人們感受到阮籍醉酒之后，難酬的壯志點燃了他那躁動的心;第三樂章是一個轉折點，阮籍在其中瘋狂宣泄了對現實的不滿，釋放了未遇伯樂、空懷報國之志的沉悶，情緒越發激烈，悲傷、無奈交織在一起，促成了他癲狂的狀態;而第四部分猛然回首，在醉漢盡情發泄之后，身體逐漸疲憊，躺倒在地大睡起來。整個過程《酒狂》保持著F宮調式，體現了他在《樂論》中整齊劃一的音樂理論。“整齊劃一”不單是簡單的樂理，更是玄學中一重要的人生哲學，可見阮籍對于道教的崇尚。

四、淺析音樂的價值取向

自古以來，“雅俗共賞”成為每一位藝術大家的不懈追求，阮籍也是一樣，他希望世人可以擁有更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和精神境界。在《樂論》一書中，阮籍闡述了“淫樂”與“悲樂”之間的聯系和差異。他認為“淫樂”背離了淫樂該有的本真和樸實，正是因為統治階級如此，過度享受，才導致了亂世的誕生。悲樂不能使人靜心。《酒狂》恰是阮籍抒發胸中郁結的悲憤之樂，雖然音樂是悲憤的，但是從某種程度來看，《酒狂》讓人心態平順。現實中，他尋求平和而不得，只有在酒中去找尋，只有酒能給他快樂。從阮籍個人的角度來看，他確實在音樂中得到解脫，找到快樂了。

五、結語

阮籍的音樂美學思想，學界一直存在爭議，而在筆者看來，道家思想一直指引著阮籍在音樂道路上前進，在黑暗的亂世之中，他遵循道家思想，重視以人為本，強調自然之道。音樂追求的是人性的自然，對于個體的人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由于政治的限制，阮籍的思想不能明確地用文字表達出來，他的《樂論》、他的詩歌都隱晦地表達自己的觀點，《酒狂》的標新立異很好地反映了時代的思潮，通過對樂曲《酒狂》的簡單分析，人們可以看出，阮籍的音樂美學思想展現了道家思想的精髓。從音樂上來說，阮籍打破了常規，為人們提供了新的編曲思路，從精神上看，阮籍呼吁人們應當主動解放思想，為多少心灰意冷的仁人志士帶來了曙光。

（中國石油大學勝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