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橋村里沒有瓦爾登湖

陳娟

顧湘

趙橋村靠近長江出海口，對面就是崇明島。一眼望去，整個村都沒有超過四層的樓房。5年前，作家顧湘辭去工作，帶著兩只小貓和滿屋子的畫具搬到了這里，原因是“城里的房子太小，堆不下畫畫的器材”。在這里，她觀察菱在河塘里以“斐波那契螺旋線”展開，蜜蜂在陽臺的墻角筑巢。她自己則偶爾幫鄰居做做農活，還經歷了一場名叫“溫比亞”的臺風過境，院子里生長了30年的廣玉蘭樹倒在了院墻上……瑣瑣碎碎的日常，被她寫進了新書《趙橋村》里。

在鄉村，多的是花草蟲樹、藍天白云和勤勞耕作的農民，但如果單純地想在《趙橋村》里尋找梭羅在瓦爾登湖畔的那種“田園牧歌”式生活，恐怕要失望了。說起來，顧湘在村里的日子很多時候并不太如意，甚至有些許“狼狽”。

她獨自一人住進老屋，那是一座1990年造好后從來沒有人住過的房子，剛住進去就發現“吊蘭恣長，屋子里潮濕得驚人”。因為墻里有水，引發了好幾次斷電，她不得不自己戴著頭燈去一樓推電閘。有人曾問她“田園生活怎么樣”，她回答：“我們村里人很喜歡焚燒垃圾，夜里路過的工地卡車震得地面直晃。”

顧湘喜歡自然，追求自由自在，也就不太干涉那些動物、植物的生活，任由其恣意生長。然而，糟心事一件接著一件：幾只野狗把院子當成棲息地，從外帶進來垃圾，還堵住了院門;房子后面的化糞池旁長了一棵構樹，一個沒注意，樹根瘋狂生長盤踞在化糞池的蓋子上，馬桶堵了;梅雨時節，屋頂破裂，雨水順著墻壁嘩嘩往下流;冬天特別冷的時候，水管被凍上，只能從網上買水喝……但她并沒有為此而撤離，這些窘迫的事都被她一一化解。

在《趙橋村》里，少見激烈的情緒，更多的是幽默和溫暖的留白。村子里，無頭的孩童塑料模特、被開膛的電線、蜷曲的塑料帶，全是被拋下的、被遺忘的東西，帶著些灰敗、殘破的氣息，在顧湘的筆下反而有了一種美感。就連一些難以明說的苦痛，她都輕巧地一躍而過。

關于寫作，顧湘已經堅持了好多年。她出道早，13歲在《中外少年》雜志發表第一篇散文習作。她算是第一批“80后”作家，當年是《萌芽》的主力軍，論資排輩，張悅然等都排在其后。顧湘出過好幾本小說，其中《西天》曾風靡網絡各大論壇，那年她19歲。在那些小說里，她情緒激烈，總是無端大哭，“世界對我而言是個刺猬，我無法撫摸它”。后來越寫越少，到《好小貓》惜字如金，“希望把話說得越短越好”。顧湘的性情也越來越平和，文字溫潤起來，往往獨句成篇，“貓度日，一如白日飲酒，賞牡丹”。

如今，顧湘依然在鄉下過著簡單生活，文學江湖上也有了新的名號“趙橋村的顧湘”，“聽上去也是一條好漢”。她每日畫畫，畫貓、畫樹、畫蜜蜂、畫自己……靠賣畫來維持自由寫作。她似乎安于這種遠離塵囂的日子，“既無意義也有意義”。用她的話說，“我不會明擺著做什么離經叛道或是出格的事情，也不會憑空憤怒。過我想過的生活，本身就是對不盡如人意的一種抵抗”。

《趙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