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胡瓊,肖業(yè)祥,黃國慶,朱妍慧,葛云路
1. 江蘇海洋大學 機械與海洋工程學院,連云港 222005
2. 清華大學 水沙科學與水利水電工程國家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084
3. 清華大學 能源與動力工程系,北京 100084
干氣密封(Dry Gas Seal, DGS)的工作機理和特點決定了此類密封更適宜在高速工況下使用,高轉速使其具有更加優(yōu)良和穩(wěn)定的動壓性能[1-3]。2012年,干氣密封技術在美國能源部《2012年小型企業(yè)新技術開發(fā)與技術轉移指導書》中被列為美國“先進燃氣輪機封嚴與密封控制的戰(zhàn)略方案(Advanced Gas Turbine Sealing and Leakage Control Strategies)”,干氣密封產(chǎn)品在被用來替代PW2000型發(fā)動機原有的接觸式機械密封件后,在美國聯(lián)合航空公司試飛數(shù)千小時完美無損,遠勝原件。目前,干氣密封技術作為先進密封技術之一也被列舉在中國高新技術條目中。
干氣密封技術源于氣浮軸承的非接觸承載機理[4],其實際應用工況遠沒有氣浮類軸承嚴苛,許多高工況時氣浮軸承面臨的微振動、擾流等情況在干氣密封中尚未被完全發(fā)現(xiàn)或考慮[5-6]。近年來,干氣密封技術伴隨超高速氣浮軸承逐漸嘗試應用于(微型)燃氣輪機、高速陀螺儀及航空發(fā)動機等超高速設備中,超高速、微尺度工況下內部氣體復雜流動引起的壓力擾動已成為束縛氣體潤滑性能提升的關鍵。針對這一現(xiàn)象,國外學者Aoyamae等[7]認為是由于潤滑氣體的流動形態(tài)改變而導致的,Yoshimura等[8]的試驗和仿真結果進一步表明,雷諾數(shù)增大時,潤滑流體壓力波動增大,擾動現(xiàn)象越顯著;國內學者張鳴等[9]在研究進一步提升精密氣浮平臺精度的過程中將擾流振動原因歸為湍流因素導致的氣體壓力波動,并指出改善流道設計參數(shù)可有效抑制非穩(wěn)定流動;相關最新研究[10-12]也表明,表面粗糙度和形貌的合理設計、重構對改善表面性能至關重要,有助于進一步提高密封的穩(wěn)定性。
基于此,本課題組通過深入開展重構干氣密封槽底織構造型以改善流體流動、降低擾流效應的相關研究[13-14],初步證實了有序織構造型設計具有提升密封性能、穩(wěn)定流動的有益效果。本文結合近期的研究思路和基礎積累,在研究超高速干氣密封微尺度流場特性規(guī)律的基礎上,充分探討了導流織構對超高速工況下密封性能的影響機制和規(guī)律。以期為有效提升超高速工況下干氣密封的運行穩(wěn)定性提供理論依據(jù)和參考。
本研究模型做如下假設:
1) 密封介質在界面無相對滑動。
2) 不考慮慣性力與離心力的作用效果。
3) 間隙氣膜為連續(xù)流體,為完整的流體膜潤滑。
4) 氣膜熱狀態(tài)等溫,忽略溫度和壓力等對黏度的影響。
5) 密封副在運行過程中始終保持平行,除槽底面之外的其余表面理論光滑。
對于超高速工況,需要對假設2進行評估,依據(jù)經(jīng)典文獻[15],是否考慮慣性力和離心力影響的判斷公式為
(1)
式中:Re為雷諾數(shù);ρ、U、μ分別為流體的密度、流速與黏性系數(shù);l為特征長度;h為密封副間膜厚。當Re與l/h可比擬或處于同一數(shù)量級時,必須考慮慣性力和離心力的影響,如果差距較大,即可忽略慣性力的影響。
對于干氣密封:將U類比為平均旋轉線速度v(計算方法見1.2節(jié)),其他參數(shù)選擇文獻[16-17]中經(jīng)典螺旋槽的幾何參數(shù),如表1所示。操作參數(shù)值取表1中研究工況的上限值:密度ρ=1.29 kg/m3,黏度μ=1.86×10-5Pa·s,膜厚h=2 μm,轉速N=12×104r/min,l=ro=77.78 mm。代入式(1)求解得Re=118.64?l/h=38 890,兩者相差2個數(shù)量級,所以本文工況參數(shù)下的慣性力和離心力可以不考慮。

表1 數(shù)值仿真參數(shù)
根據(jù)機械密封使用工況及參數(shù)分類標準[18]:當密封端面線速度v<25 m/s時為一般速度工況,25 m/s≤v≤100 m/s時為高速工況,v>100 m/s時為超高速工況。根據(jù)本文定義的密封幾何參數(shù)(見表1),端面線速度與轉速的關系為
(2)
求解后可得到與v=100 m/s對應的轉速N=14 030 r/min,即可認定在本文幾何參數(shù)下,N>14 030 r/min時即為超高速工況。
采用商用CFD軟件Fluent進行密封性能分析。目前,關于干氣密封微尺度流場流態(tài)的確定,部分學者得出[19-20],當入口壓力Pin=0.4~0.5 MPa、轉速N=10 000 r/min左右時,實際流態(tài)選擇為層流與實際更為符合;部分學者[21-22]在壓力較高(Pin=4.585 2 MPa)、轉速N=10 000 r/min左右時,則選用湍流形式進行求解計算。本課題組通過計算研究發(fā)現(xiàn),從整體而言,不同的流態(tài)雖然對計算結果具體數(shù)值影響較大,但不會改變相關參數(shù)的影響規(guī)律。
鑒于文中壓力和速度取值較大,本文對干氣密封微尺度下的流態(tài)假設為湍流形式。依據(jù)干氣密封運行工況及條件,選用RNG(Re-Normalization Group)k-ε湍流模型。氣膜流動控制方程通用形式為[23-24]
(3)
式中:u為速度矢量;φ為任意變量的標量值;Γ為擴散系數(shù);S為源項。
選擇廣泛應用的螺旋槽型干氣密封[25-26](Spiral-Dry Gas Seal, S-DGS)為研究對象,同時參考課題組目前研究的導流織構設計方法[13]。流槽周向均勻分布于整個密封端面,導流織構沿螺旋槽形狀均勻分布于螺旋槽底部,旋轉角速度ω方向為逆時針(如圖1(a)所示)??棙媴?shù)定義如圖1(b)所示。因密封端面流槽成周期性分布,為提高計算效率,可選擇一個周期內的具有織構造型的螺旋槽(Texture Spiral-Dry Gas Seal, TS-DGS)區(qū)域為建模和計算區(qū)域。采用面體網(wǎng)格逐次拉伸的方法生成網(wǎng)格模型[27],如圖2(a)所示。邊界條件如圖2(b)所示,其中AB為內徑側大氣壓出口邊界,CD為外徑側介質壓力入口邊界,Γ1和Γ2為周期邊界,與靜環(huán)貼合的面為靜止壁面,與動環(huán)貼合的所有面(含槽區(qū))為旋轉壁面。


圖1 TS-DGS物理模型


圖2 計算模型網(wǎng)格劃分及邊界條件
為了驗證計算方法的正確性,選擇文獻[16-17]中經(jīng)典螺旋槽的幾何參數(shù)為模型建立依據(jù),密封介質選擇理想氣體。分別進行網(wǎng)格無關性分析及性能參數(shù)驗證性試驗,驗證了本文方法及參數(shù)設置的正確性,具體見文獻[27]。
本文研究工況參數(shù)區(qū)間除了完全涵蓋文獻[16-17]中對應區(qū)間以外,在壓力和轉速方面都有更大范圍的擴展,根據(jù)文中的轉速取值,定義相鄰轉速間對應開啟力的變化百分比η為
(4)

圖3所示為轉速范圍為10 000~100 000 r/min時3種膜厚的η值隨轉速增大的變化規(guī)律。從圖中可以看出,隨著轉速增大,η始終為正值,但數(shù)值逐漸減小;當膜厚h=5.08 μm,N≥70 000 r/min時,η≈0。這一現(xiàn)象說明,開啟力的大小隨轉速的升高持續(xù)增大,但增幅隨轉速升高呈逐漸降低的趨勢,換言之,一定工況下,開啟力隨轉速的升高將不再持續(xù)增大。由不同膜厚下的η值變化還可以看出,膜厚越小,η值波動越大,說明氣膜微尺度時的流動愈加復雜。
圖4和圖5為在相同工況和幾何參數(shù)下,有/無導流織構的槽底壓力分布及槽底速度流場分布。圖4中,在Pin=3 MPa、h=4 μm、2E=2 μm、N=40 000 r/min時,無導流織構的壓力云圖峰值小于有織構造型的(3.066 MPa<3.112 MPa),二者高壓區(qū)均分布在槽區(qū),對于提高密封性能和運行穩(wěn)定性有積極意義。

圖3 S-DGS微尺度擾流驗證分析(Pin=4.585 2 MPa)


圖4 有/無導流織構槽底壓力分布


圖5 有/無導流織構槽底速度分布
由圖5可以看出,同一截面下的S-DGS和TS-DGS槽底流場流線方向均從外徑入口指向槽底根部,但后者的最高速度更高(由圖可以看出速度對比為430.5 m/s>400.1 m/s)。可見,導流織構對流體流動具有較好的驅動、導流效果,在流體流動出現(xiàn)波動時較強的驅動效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或削減波動的影響,進而起到穩(wěn)定流體流動的作用,具體見下文計算結果。
為了全面獲得微尺度、高參數(shù)下的干氣密封擾流特性,分別從變壓力(Pin=0.5~4 MPa)、變膜厚(h=3~6 μm)、變槽深(2E=2~6 μm)及變轉速(N=10 000~120 000 r/min)4個方面進行系統(tǒng)分析。
圖6所示分別為變壓力、變轉速下S-DGS開啟力(Fo)和泄漏量(Q)的變化規(guī)律。圖中顯示,N≤45 000 r/min時,開啟力隨轉速持續(xù)增大,當超過該值時,開啟力開始隨轉速緩慢下降(負相關);當轉速達到90 000 r/min左右,開啟力又與轉速呈正相關關系,且這樣的變化趨勢隨壓力增大越發(fā)明顯。這與目前普遍存在[28-29]的中低速下開啟力、泄漏量隨轉速升高而增大的結論有所不同,造成這一變化的原因可能是隨著各參數(shù)的變化,微尺度下的流體流動出現(xiàn)了波動現(xiàn)象。具體分析如下:一定范圍(N≤45 000 r/min)內的流體流動主要為穩(wěn)態(tài),存在少量、微弱的擾流因子,此時轉速的增大對流體流動的驅動導流效果大于擾流效果,整體對開啟力起促進作用;當轉速進一步增大后,流動波動性增強,擾流效應開始大于轉速對流體的驅動導流效應,進而使此時的開啟力變化與轉速的增大不再呈正相關關系;當轉速繼續(xù)上升到某一值(N=90 000 r/min左右)時,開啟力、泄漏量與轉速又恢復為正相關關系,本文暫定義為二次拐點現(xiàn)象,說明此時的導流效應增強,即超高轉速對流體的驅動導流效應又超過了此時的擾流效果。


圖6 不同壓力下的擾流效應(h=5 μm, 2E=4 μm)
由以上分析可以得出:
1) 微尺度流場在超高速工況的流動復雜性很高。
2) 超高速工況下,至少存在兩次以上拐點現(xiàn)象。
從圖6(b)可以看出,泄漏量隨轉速的變化規(guī)律也較復雜,在壓力較低(Pin≤1 MPa左右)時,隨轉速增大先是緩慢增大然后緩慢下降直至基本穩(wěn)定;當壓力較高(Pin≥2 MPa左右)時,泄漏量直接隨轉速增大而降低,只是在轉速N=90 000 r/min后趨于穩(wěn)定。同上述分析類似,整個變化過程的復雜性依舊源于拐點時的微尺度擾流、驅動導流效應的博弈結果。這是造成超高速時開啟力和泄漏量變化規(guī)律不同于一般工況的主要原因。
同理,圖7、圖8分別為變膜厚、變轉速和變槽深、變轉速下S-DGS開啟力和泄漏量變化規(guī)律。由圖可以看出:與變壓力、變轉速工況趨勢類似,在變膜厚、變轉速工況時,膜厚越大,開啟力與轉速的負相關關系越明顯,即擾流效果越顯著,N=90 000 r/min左右為正負相關性轉換的拐點,小于或大于這一值時,轉速與開啟力和泄漏量的作用關系均會出現(xiàn)突變;在變槽深、變轉速工況時,槽深越小,擾流效果越明顯,當槽深2E≤4 μm時,拐點轉速提前到80 000 r/min,且拐點次數(shù)隨槽深減小而減少。
綜上可知,干氣密封微尺度時的流體流動情況復雜,當轉速達到某一值后,開啟力和泄漏量不再與轉速正相關,期間的擾流作用效果不可忽視;在超高速工況下,高壓、大膜厚、小槽深時的擾流效果越明顯,且發(fā)生第1次拐點時的轉速較小,但具體數(shù)值不定;隨著轉速的持續(xù)增大,即使壓力、膜厚、槽深等參數(shù)的不同,第2次拐點對應的轉速基本在90 000 r/min附近。


圖7 不同膜厚下的擾流效應(Pin=2 MPa, 2E=4 μm)


圖8 不同槽深下的擾流效應(Pin=2 MPa, h=5 μm)
超高速下擾流特性的研究結果表明,高轉速、大膜厚、小槽深及高壓力時的擾流現(xiàn)象越明顯;課題組近期研究還發(fā)現(xiàn),在干氣密封微尺度流動時,槽底合理的導流織構形式可有效促進流體的有序流動、提高開啟性能。鑒于此,選擇擾動現(xiàn)象較明顯時的參數(shù)區(qū)間,研究此時導流織構對擾流現(xiàn)象的影響規(guī)律。
圖9所示為槽深2E=1,2 μm,膜厚h=3,4 μm,壓力Pin=3 MPa時傳統(tǒng)螺旋槽干氣密封(S-DGS)與具有織構造型的螺旋槽干氣密封(TS-DGS)的開啟力、泄漏量隨轉速的變化規(guī)律。由圖可知:S-DGS與TS-DGS在超高速工況時都會出現(xiàn)擾流現(xiàn)象,開啟力、泄漏量與轉速為負相關關系,擾流效應強度較大;與S-DGS相比,TS-DGS具有較好的抑擾能力,其開啟力和泄漏量隨轉速升高下降趨勢不明顯,具有良好的開啟性能;當轉速到二次拐點后,TS-DGS的流態(tài)恢復響應速度更快、開啟力恢復正相關的能力(維持穩(wěn)定區(qū)域的作用)更強。以上結果說明,導流織構的存在具有良好的導流效果,在擾流出現(xiàn)時可以進一步提升流體的規(guī)律性流動特性,不僅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流體波動強度,也更容易促成二次拐點的實現(xiàn),這對持續(xù)維持干氣密封的穩(wěn)定運行至關重要。




圖9 擾流效應區(qū)間的導流織構抑擾特性
為進一步研究導流織構對擾流工況的影響規(guī)律和特點,選擇織構深度和寬間比兩個織構幾何參數(shù)進行分析計算,初步探索導流織構對擾流效果的抑制機制。
圖10給出了Pin=2 MPa、h=5 μm、2E=2 μm、Bm=0.3 mm、Cm=0.3 mm條件下織構深度對開啟力的影響??梢悦黠@看出二次拐點確實發(fā)生在轉速N=90 000 r/min附近。N<90 000 r/min時,開啟力隨織構深度的增加呈先增大后減小的趨勢,在ε=0.1~0.5 μm時比較顯著,并且不同轉速下受擾流的影響程度不同,而ε=0.3 μm時不同轉速下的開啟力差值相對其他織構深度時較小,說明此時受轉速擾動的程度較小。可見,ε=0.3 μm時,織構對擾流的抑制能力最好。
需要指出的是,鑒于織構深度太小會造成模型建立和網(wǎng)格劃分的困難增大,文中對比選用的織構深度間隔為0.2 μm,對具體數(shù)值會有一定影響,但不影響整體的對比規(guī)律。

圖10 織構深度對開啟力的影響
圖11給出了Pin=2 MPa、h=5 μm、2E=2 μm、ε=1 μm條件下織構寬間比對開啟力的影響。隨織構寬間比Em=Bm/Cm增大,開啟力增大,但當Em≥1時,開啟力隨此參數(shù)變化相對穩(wěn)定,且擾流抑制效果在Em=1時最好。Em影響開啟力的主要原因是Em的變化近似于槽深的變化,Em→∞表示槽深近似1.5 μm的光滑槽底,Em→0表示槽深近似2 μm的光滑槽底。Em影響轉速擾流效應的原因則是織構具有導流作用,使擾動效應減弱。綜述之,Em=1為最優(yōu)寬間比。

圖11 織構寬間比對開啟力的影響
1) 類似于氣浮軸承的微幅自激振動現(xiàn)象,超高速工況時干氣密封會出現(xiàn)開啟力、泄漏量與轉速的非正相關變化的擾流失穩(wěn)現(xiàn)象。
2) 干氣密封的擾流效應在高速、高壓、大膜厚、小槽深時更加顯著。
3) 在轉速持續(xù)增大過程中,干氣密封微尺度流場會出現(xiàn)二次拐點現(xiàn)象,第1次拐點隨著具體工況的不同而存在一定變化,而第2次拐點基本穩(wěn)定在90 000 r/min附近。
4) 導流織構在超高速下的驅動導流效應顯著,具有良好的抑制擾流、維持穩(wěn)定區(qū)域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