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走一段

梁言

街燈把我們并肩行走的影子拉長。以前長的是她，短的是我。現在，相反了。

上完習題課那天，我疲倦地走出大樓，夜色中我看到媽媽已經站在馬路邊的街燈下。

她順手接過我沉甸甸的大書包背上，又硬把我脫下的校服外套也拿了過去。沒有新意的對話開始了，“今晚的習題難嗎？”“還好。”“作業寫完了嗎？”“嗯。”她又追問我，“你餓不餓？”

我不想回答了，開始沉默。人疲憊的時候什么都不想說，有時候不是因為如山的作業、緊張的考試壓力、不愉快的人際相處，而是心頭有一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我想告訴她我的感受，可總是一不小心就變成了爭執，不歡而散。

忽然，媽媽停下來，對我說：“你閉上眼睛，我拉著你走一段。”小時候媽媽帶我出門，每當我累得不愿再走時，媽媽會哄我說：“你閉上眼睛，媽媽拉著你走，等你睜開眼時會有驚喜。”我閉著眼拉著媽媽走了一段，睜開眼睛時尖叫：“哎呀，在馬路對面了！”再走再睜開眼睛，我興奮地說：“啊！到小區門口了！”一切似乎有了魔法，睜眼閉眼之間，越過了疲憊和不安，一下子就回到了家。

那時候我和媽媽叫它“閉眼游戲”。現在長大的我還玩這個？媽媽的眼睛閃爍著光芒，她慫恿我：“試試吧。”我閉上眼睛，像盲人一樣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我手心里微涼的汗潤濕了她的手心，她的手比以前粗糙了點。我的腦海里一會兒浮現出兒時天真嬉戲的畫面，一會兒又浮現出前些日子和媽媽頻頻爭吵的場景。我心里一陣后悔，忍不住睜開眼睛對她羞澀地笑了。我找借口說不玩了，說怕會摔倒。

老城小巷，縱橫交錯，我們在夜色中左拐右穿。我主動向她打開了話題：學校附近來了只小野貓，不怕生人;今天在格致書屋，幾個同學一起玩“狼人殺”;晚上的習題課，最后那道例題我沒聽懂……街燈把我們并肩行走的影子拉長。以前長的是她，短的是我。現在，相反了。斑駁的樹影，如水的月光，她有多少個夜晚也在為我憂心吧。媽媽對我說：“我知道你這個年齡會有許多自己的煩惱。有些是我不理解的，有些是我幫不了的。困難面前，我們不能選擇哭泣，也不能選擇放棄。那我們就選擇閉上眼睛走一段，先放一放，時間可以舒緩一切。你看這條小路，我們走了無數遍，可它每一次都不完全一樣。我不想再用別人的孩子來跟你比較，你也不要再用昨天的你來看待今天的自己。”

是的，沒什么大不了的。那些成長的壓力，無形的困擾，誰都會經歷。媽媽，原諒我那些小小的叛逆和壞脾氣，原諒我那些拖拉和畏難情緒。讓我們牽著手，閉上眼睛走一段。當睜開眼睛時，驚喜會來。

指導老師?? 楚??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