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凱撒

毛旭

尤里烏斯·凱撒被美國國父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稱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在軍事上，他一生南征北戰(zhàn)，從無敗績；在政治上，他明智地看到了共和體制不再適應羅馬的發(fā)展，于是成功地進行了一系列改革：土地分配、債務(wù)減免等等。盡管他盡可能地避免觸碰貴族們的利益，但最終還是沒能擺脫同大多數(shù)改革者一樣的命運？？

公關(guān)失誤

公元前46年，凱撒在羅馬一連舉行了四場凱旋式，慶祝他在高盧、埃及、小亞細亞和非洲的軍事勝利。按照傳統(tǒng)，凱撒在前面駕著戰(zhàn)車，士兵們跟在后面，高唱嘲弄他的低俗歌曲：“羅馬人，鎖好門，保護好你的老婆，好色的禿子回來了！你們借給他的金子，他全都花在了高盧的妓女身上……”這是一個充滿智慧的傳統(tǒng)，它以尖銳的方式提醒獲勝的將軍不要過于得意。然而，像西塞羅所說的：“征服自己的精神，摒棄憤怒，在勝利中保持謙遜——誰能做到這一點，他就不只是最偉大的人，而是一個神。”

即使心思縝密如凱撒，也不免有失策的時候。他在最后一場針對非洲的凱旋式上干了件蠢事：把共和黨（貴族黨）人兵敗自殺的場面畫了出來。當人們看到凱撒的宿敵加圖用刀子剖腹的場景時，從歡聲笑語變成了噤若寒蟬。他們不喜歡加圖，但他們敬畏他的正直。這是凱撒第一個重大的公關(guān)失誤——他本想展現(xiàn)對手的殘忍，卻把他變成了一個烈士。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凱撒為平民們準備了盛大的慶祝活動：除了傳統(tǒng)的角斗士表演外，他還讓罪犯組成軍隊，在斗獸場里廝殺；20頭大象被分為兩隊，拼個你死我活；凱撒還挖了人工湖，讓觀眾們欣賞船隊海戰(zhàn)。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民心是個多么微妙的東西，不管他的出發(fā)點如何，總會有人不滿意。比如，他手下的軍人們哀嘆，把這么多錢浪費在花里胡哨的東西上面，還不如獎勵給他們；當陽光太毒時，凱撒用上好的絲綢為觀眾們遮陽，再次引起了軍人們的抱怨。凱撒十分掃興，盛怒之下將領(lǐng)頭鬧事的人處死。

人們應該感到知足慶幸，經(jīng)過多年的手足相殘，羅馬終于安定下來。凱撒會不會像之前的獨裁者蘇拉一樣，血洗羅馬城？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元老院的議員們爭先恐后將各種榮譽和權(quán)力嘉獎給凱撒：他可以在觀看演出時穿凱旋服、戴桂冠；他被元老院賦予“解放者”和“元首”的稱號，而且第二個稱號可以世襲罔替；元老院里專門為他用金子打造了寶座；他的生日被宣布為公共節(jié)日；他出生的月份7月被重新以他的名字（Julius）命名，稱作July（“7月”和他改革的陽歷，一起成為凱撒在今天最觸手可及的影響）；他可以和古代的羅馬國王一樣，穿紫色的袍子；他被宣布為國父，可以連續(xù)當10年的執(zhí)政官；他被宣布為終身獨裁官——在過去，這一最高職位只能在國家危急關(guān)頭設(shè)立，而且最多只能延續(xù)6個月。

想要毀掉一個人，那就盡情地贊美他。這些榮譽可謂是一箭三雕：一方面安撫了凱撒；一方面引起同樣有野心的人對他的嫉恨；一方面也是在重申元老院的權(quán)威——不管你凱撒權(quán)力多大，最終的權(quán)威仍舊控制在元老手里。但凱撒可不吃這一套，當他坐在羅馬廣場上，幾位元老上前宣布新的嘉獎令時，他沒有起身致意，而是像國王接見大臣一樣居高臨下地接受了榮譽。

受到侮辱的元老以及四周看熱鬧的民眾都對凱撒的行為感到憤慨。很明顯，凱撒有稱王的跡象。為什么不能稱王呢？羅馬周圍的屬國和國家——埃及、小亞細亞諸國、安息古國等——實行的都是君主制，就連鳥不拉屎的大不列顛島上都有國王。況且，凱撒已經(jīng)有了國王的實權(quán)：延續(xù)了近500年的選舉制已經(jīng)被改成了任命制，一切的官職都由他指定。

凱撒以一種隨意的態(tài)度對待這些曾被視為神圣的職位，更加令貴族們氣憤。當某位執(zhí)政官在執(zhí)政年的最后一天去世時，他不和元老院商議，指派另一個人當了幾小時的執(zhí)政官——這一過去最為榮耀的職位。西塞羅諷刺說：“替補的執(zhí)政官兢兢業(yè)業(yè)，在當職期間都沒合過眼。”按照慣例，他和朋友一起去祝賀那位“當選”的執(zhí)政官：“咱們快點走吧，不然他就下崗了。”

凱撒的意思很清楚，他說過：“共和國只是虛名，既無內(nèi)容也無形式。”

不只是貴族和元老，就連他所依賴的平民階級都對凱撒產(chǎn)生不滿。在劇場觀看表演時，他不是專心與民同樂，而是在那兒辦公，聽取匯報和口授信件——如果他想塑造勤政的形象，那么民眾們并不領(lǐng)情。而且，他多次侮辱平民保民官。幾年前，當他入侵羅馬時，給出的理由是共和黨侮辱了保民官；如今，當有人稱呼凱撒為“國王”，兩位保民官將那人逮捕時，凱撒下令取消兩位保民官的資格，理由是他們策動了這場鬧劇。而根據(jù)法律，保民官可是享有神圣的豁免權(quán)。

當凱撒稱帝的意圖越來越明顯時，羅馬人知道自己該行動了。3月15日是他們最后的機會，在那之后，凱撒將東征安息古國。西比爾書中曾經(jīng)預言：只有一位國王才能征服安息。為了實現(xiàn)這一預言，凱撒的表兄科塔將在那天提議，加冕凱撒為羅馬城以外的國王。

兇手名單

當有人告知凱撒，說安東尼和多拉貝拉準備謀害他時，他說他不害怕胖子（指安東尼和多拉貝拉），但害怕蒼白、瘦弱的人（指卡修斯和布魯圖）。他曾經(jīng)問朋友：“你覺得卡修斯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喜歡他，他長得太蒼白了。”不無反諷的是，上了年紀的凱撒自己就長得蒼白、瘦削。

3月15日的那場謀殺，卡修斯是主要發(fā)起人。他之前是共和黨人，在共和黨戰(zhàn)敗后投降凱撒，并受到重用，被任命為司法官和執(zhí)政官。盡管如此，卡修斯并不感激凱撒。誠如一位歷史學家所說的，共和黨人之所以恨他，“正是因為他原諒并善待他們。他們受不了從凱撒那里接受恩惠，這些恩惠本來就屬于他們——如果他們在內(nèi)戰(zhàn)中獲勝的話”。卡修斯知道，如果想讓刺殺行動顯得更加正義，更有號召力，就必須拉馬克·布魯圖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