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納

李峰

票痛? ? ? ? ??

每當我把那一枚小小的車票

塞入通行關卡時彈出的一瞬

心中暗涌的灼痛

比火車那長長的汽笛都尖銳

而就是這一枚一枚小小的車票

在熟悉和陌生之間

出出進進地化作一條繩或線

來回撕扯得我很痛很痛

我從不敢凝視車票上的兩個小鋸齒

我想那一定是兩把匕首

一把扎在我脆弱的心上

而另一把一定刺痛著鄉愁

有時候我想把那小小的車票捂起來

捂得熱乎乎的像只可愛的小鳥

那樣她就可以在我的心里說些不痛的故事

我會聽著小鳥的故事在鄉愁中睡去

出站后我也會把那小小的車票撕碎

左撕右撕橫撕豎撕直到我流出眼淚

那時小鳥的故事講完了，小鳥飛了

而我卻又想買另一枚回家的車票。

玩過

從爹媽出生玩到老玩童

這一生都是一個玩的怪圈

如同石頭和翡翠，本來

就沒有什么高貴和卑微

舍利子有幾顆，樹化石有多少

這問題的纏繞只會讓你玩得不快樂

開花的樹是歌伎，寫首詩就可以

那林海、山嵐、河流會讓我們玩得有趣

把你高傲的頭低一點平視

太陽會變成兒時的玻璃蛋

月亮能讓你天天想起初戀

玩過只是眨眼之間發生的一個小故事

五月

把一葉新茶和一朵小花

藏在一只蝴蝶的身體里

從指尖的溫暖出發

醒來的日子奔跑在陽光下

房檐上的一滴雨落在一首唐詩里

一只鳥正在穿越春與夏的地平線

秒針在唐槐里搖擺

去冬的冰雪是五月的一杯茶

用一杯茶濕潤刀刺過的疤痕

在心靈的廢墟中插上一朵小花

焚香禮佛后順著五月的河流行走

不拐彎? 回避著昨天的痛

修剪的疼

鋸條。斧子。砍刀。

一棵樹在被閹割

金屬的強硬和樹枝的柔軟? 正在上演

一場悲劇，我只能是一個觀眾

駱駝失去駝峰就是個騾子

松柏的筆直是攏在一起的刀和箭

遠古的大山你砍不下去? 沙漠上駝鈴

猙獰得像鬼，你渺小得不如一粒沙

正視你被修剪時我的心在刑場

僵硬的尸骨證明著一場靈魂的死亡

一根樹枝落下? 跌入山谷時的

轉身和聲響，是落在我心底的一聲駝鈴

一塊疤痕的力量

疤痕來自一次順從或抵抗

命運會毫不吝嗇發給我們這張門票

它是生命旅途的簽證，你必須帶著它

負重前行，或輕或重，或近或遠

有的疤痕會滲出一滴血

為你舔血者是偽君子，最好自己捂住

有的傷疤已褪成暗紅色的記憶

那是你自己舔的，源自唾液的真實

在這一路走來的日子，疤痕會

變成記憶，讓你哭讓你笑，讓你愛讓你恨

這一塊疤痕的分量

注定是你生命的痛點和思念

歸納

在一朵小野花里提取蜂蜜、精油

它會疼，疼得死去。放過它只是輕而易舉

不要用一棵大樹的筆直與一叢灌木比較

在白云里朗誦和親吻土地的低吟沒有尊卑

之分

我常常在樹化石里尋找一粒土的作用

那光芒來自土地的眼淚。小野花是宮里的

小丫鬟

用卑微的心溫暖著尊貴的靈魂。我

什么也不是，只能算個見證人

風來雨去的日子，樹在長高，小野花

會開得漫山遍野。我在泛黃的日記本里記著

或許大樹是中心，小野花是思想

歸納? 肯定是大樹和小野花中的一個愚蠢

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