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雪
摘 要:宋徽宗當政期間,宋代畫院獲得繁榮發展,《鸜鵒圖》就是當時的代表作之一。作者從空間構圖、藝術魅力及趙佶與《鸜鵒圖》之間的聯系進行分析,從而認識其性格特征和此畫創作的政治背景,敬希大雅宏達有以教之。
關鍵詞:宋徽宗;《鸜鵒圖》;空間結構;藝術魅力
據《宋史·選舉志》記載,宋徽宗崇寧三年(1104),翰林院畫院成為中國皇家最早的繪畫學院,擁有一套系統的課程計劃和教學方法。畫院制度成為科舉教育制度的一部分,要考經文、畫功,其標準是:“不模仿古人而盡物之情態形色,俱若自然,意高韻古為上;模仿前人而能出古意,形色象其物宜,而設色細、運思巧為中;傳模圖繪,不失其真為下。”一時間畫院畫家地位大增,甚至可以服緋紫佩魚。在藝術創作上,趙佶提倡寫生,注重法度,要求形神兼備。宋人鄧椿在《畫繼》中記載:龍德宮初落成,許多畫院高手畫的壁畫都未能引起趙佶的重視,唯獨賞識殿前廊柱拱眼上畫的一枝月季。原因是宋徽宗認為月季花四季的變化,其花、蕊、葉都不相同,可見他注重觀察事物,并感受、認識和體驗生活。宋代畫院畫家可考察達100余人,如張擇端、張希孟、李唐、馬遠、夏圭、劉松年等,都是今天大家所熟知的。
1 《鸜鵒圖》的空間構圖
《鸜鵒圖》軸,紙本,墨色,該作品長88.2厘米,寬52厘米,具體時間不詳。該畫曾被龐萊臣收藏,后捐贈予南京博物院藏,我們才得以一睹芳容。鸜鵒,俗稱“八哥”,性好斗。趙佶筆下的《鸜鵒圖》營造了一種祥和歡快的氛圍,古樹上一只鳥兒興奮的張嘴拍翅觀戰,地面上兩只鳥兒激烈戰斗以致羽毛飛起,古樹的靜與鸜鵒的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動中有靜,靜中有動,使畫面更加傳神。設色上恰是紙本墨筆畫,給人一種寧靜風雅、和諧樸素之趣。
《鸜鵒圖》就是一幅寫實之作,古松枝干枯枝翹、彎曲有致,整個樹枝呈三角形布局,為世人眼中最為穩重的構圖。把兩只鸜鵒一正一反安排在畫面底端的左面,另一只安排在畫面的上面,正在展翅欲飛,又似張嘴呵斥它們不要再爭斗了,下面的兩只鳥好像沒有聽樹上鳥兒的忠告,最下面鸜鵒進行奮勇反擊,回首啄對手的右足。如果把這三只鸜鵒聯系起來考慮,可以看出三者之間又是一個三角形。畫面中間是幾根零零散散的羽毛,看似爭斗兇猛,在運動中相對靜止,不僅帶有哲學意味,而且制造了緊張的氛圍,更給人以無盡的遐想空間。整幅畫畫面疏密有致,于簡單之中能夠格物致知,足見神韻,用色古樸,絕無庸俗之氣。萬新華先生對《鸜鵒圖》作的分析:“《鸜鵒圖》……有文人畫的意境……布白疏密,以空靈簡約取勝,顯然是文人士大夫畫家的格調。文人畫家講究詩意,以少少許勝多多許,《鸜鵒圖》簡逸明了,足以當之”[1]。古松樹和三只鸜鵒占整個畫面三分之一,空白之處填以題跋。宋徽宗在整幅畫面的花押蓋章,填補了畫面的空白,使整幅畫平衡感加強。
2 《鸜鵒圖》藝術特色
《鸜鵒圖》的花押極具特色,既像“開”字,又像拉長的“天”字。其花押的含義主要三種:第一,花押是“天下一人”[2]的略筆。徐邦達先生認為當時身為天下君王,“天下第一人”和“天下獨一人”自稱也是可以理解的。第二,“天水”之意。這種說法最早見于元代夏文彥《圖繪寶鑒》:“徽宗,萬幾之暇,惟好書畫……。丹青卷軸,具天縱之妙,有晉唐風韻。……畫后押字用天水,及宣和、政和小璽志,或用瓢印,蟲魚篆文。”[3]第三,“天水”指宋徽宗的郡望,《宋史》卷六十五《五行三》中曾記載:“天水,國之姓望也。”[4]由此可知,“天水”確為宋王朝皇族的郡望。近代國學大師王國維、陳寅恪認為“花押”為“天水”之意,而非“天下一人”。目前學術界主要認同第一種說法。在印章上作花押,蓋章略正方形,為“御書(御書)”二字印璽,使整幅畫體現出了中國傳統文人畫的虛實相生,在賦色上也是起到呼應和諧調的作用。值得一提的是,宋以前繪畫沒有作者的署名,主要以藏款為主,尤以小款居多。于安瀾編的《畫品叢書·畫史》中寫道:“米芾記載他曾在兩幅作品中分別發現‘洪谷子荊浩筆字在合綠色抹石之下,‘華原范寬于瀑布邊。”[5]“臺北故宮博物院李霖燦發現范寬《溪山行旅圖》上藏于樹葉中的‘范寬款。”[6]兩宋時期宮廷繪畫興盛起來,以蘇軾、米芾、趙佶等為代表開創了詩、書、畫、印四者結合的審美情趣,《鸜鵒圖》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這幅《鸜鵒圖》一直藏于宮廷之中,不乏帝王名臣的題款,這幅畫的最上部有乾隆御筆“活潑地”三個大字,署“庚辰春御題”,鈐“乾隆”圓、方印各一枚,令蓋“乾隆九璽”和“嘉慶御覽之寶”印。后人鈐“乾隆定翰”“含豪貌然”“落紙煙云”等收藏印,裱邊有咸豐、許乃普、沈兆霖、奕淙、奕等人的題跋。不論從詩、書、畫、印,還是后來的帝王將相題款都說明了此畫重要的藝術和歷史價值。
3 宋徽宗與《鸜鵒圖》
趙佶,宋朝第八位皇帝。自幼愛好書畫,藝術萌芽在蔡條的《鐵圍山叢談》有記載:“(趙佶)初與王晉卿詵、宗室大年令穰往來,二人者,皆喜作文詞,妙圖畫……時亦就端邸內知客吳元瑜弄丹青,元瑜者,畫學崔白,書學薛稷,而青出于藍者也……”[7]王詵、趙令穰、吳元瑜、薛稷都是當時有名的畫家,趙佶經常與他們切磋技藝,深受影響。在花鳥畫創作上,趙佶主要繼承了五代南唐畫家徐熙和黃荃的繪畫風格。
宋徽宗在位26年,生活腐化奢侈,“宮禁競尚北珠”,多向遼貿易“榷場”購買。女真各族不堪遼的沉重欺壓,于天慶四年(1114)發生了寧江州、出河店之戰,之后戰爭不斷,于保大元年(1121)五月,率軍千余人及本族人遷至咸州投降女真。《鸜鵒圖》正是在這種政治社會背景下的產物,古松枝上的鳥象征著宋王朝,位于畫面的制高點,雄視一切,以此來象征王權的至高無上。松樹歷來就有萬年不倒、福壽綿延之意,這是宋徽宗對宋王朝的美好愿望和期盼。除此之外,這也是宋徽宗希望自己的帝王生涯長久,他雖政治上昏庸無能,但仍希望成為天下至尊,無人能及。地面上互斗的兩只鸜鵒象征著遼、金,不停地在爭斗,樹上的另一只鸜鵒似觀戰興奮,又似憤怒呵斥他們不要再開戰,把宋徽宗內心對于遼金戰爭的態度表現得淋漓盡致。在整幅畫面中,宋王朝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傲慢心態。加之,宋徽宗的花押,不論是“天下一人”還是“天水”之意,都是君主唯我獨尊的胸懷和抱負,以及“高處不勝寒”孤獨角色。松樹、鸜鵒構造了一幅生動活潑的生活畫面,宋徽宗正是從視覺真實來表達這幅畫的政治寓意。
雖然在政治上,宋徽宗是有名的昏君,但在藝術上確實有很高的造詣,恰似前朝南唐后主李煜。后人對宋徽宗有著多方面的評價:政治上,“宋徽宗諸事無能,獨不能為君耳”,利用奸臣,奢靡無度,沉迷書畫,廣集花崗石,大興土木,百姓苦不堪言。另一方面,在藝術活動上,宋徽宗開設畫院,命人編撰《宣和畫譜》,《宣和書籍》等書籍對后世繪畫研究起到重要作用。從《鸜鵒圖》這幅畫中,我們不能看出宋徽宗是否有遠大的政治抱負,但是從古樹上那只鸜鵒對另外兩只鸜鵒的神情中可以看出,趙佶喜歡和平的生活,沒有打打殺殺、勾心斗角的場景,但又疲于平靜生活,體現了他文人的溫文爾雅和復雜的情緒變化。■
參考文獻
[1]萬新華.宋徽宗《鸜鵒圖》品鑒[J].藝術市場,2004(10).
[2]鄧白.趙佶[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58.
[3](元)夏文彥.圖繪寶鑒[M].上海:上海商務印書館,1937.
[4](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5]于安瀾.畫品叢書·畫史[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2.
[6]陳思.北宋繪畫文人畫研究[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13.
[7]蔡條.鐵圍山叢談—唐宋史料筆記叢刊[M].北京:中華書局,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