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吃我的巧克力

文/董姣姣

14歲時，懵懵懂懂，周圍還都是些一米六、一米七的小蘿卜頭男同學。我突然被同學的18歲、一米八一的帥哥哥追，就稱他為W吧。

W每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一聊就是幾個小時。我天天困得第二天起不來床去上學……

幾天后，W約我周六一起吃午飯，再去動物園玩。我們嚴肅而羞澀，在周六的下午連個手都沒有牽。W打車送我回家，我直接下車趕緊跑回了家。

沒兩分鐘，我媽進家了。我心里無不感謝老天的眷顧！

我媽第一件事是換拖鞋，第二件事摸電視機，第三件事就開始審問我：“說吧，今天你跟著誰去玩了？”

“沒有啊，我在家沒出去。”

“電視機冰冰涼！你要真在家能不去偷看電視？”

“我沒偷看電視！我下午困了在家睡覺呢！”

“還狡辯！你阿姨在動物園看見你跟一個男孩在一塊！你竟然敢早戀了！？”說完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直接就動手了！

任我怎么辯解自己沒有早戀，我媽還是把我爹一個電話給叫回了家。慘無人道的逼供開始了！不知多久以后，我終于招出了W的電話。

我爹用我家座機打過去，聽見W聲音就開始罵，我媽揪著我的耳朵來到了座機前，讓我對W說出恩斷義絕、此生不復相見的話！

保證完，又發了毒誓此生不再聯系，我的親爹親媽才放過我。

第二天周日，是外婆家大集合的日子，我三個姨媽都會回娘家。表哥表姐當兵的當兵、上大學的上大學，我媽排行老四，我是外婆家最小的孩子，照例跟著去。我悶悶不樂頂著一張被打腫的臉和一身的青紫以及無法言說的委屈進了外婆家門；跟誰也不打招呼，往沙發上一坐開始醞釀悲傷的情緒，來祭奠一下我還未開始就死去的愛情。

外婆先發現我的不對勁，過來坐我旁邊，小聲問我：“怎么了？看著不高興啊！”

我一肚子氣，正愁沒處發泄，剛想說出挨打背后的故事，又突然止住了聲。雖然我跟W連手都沒牽過，但是早戀已被好巧不巧的目擊證人阿姨坐實。可悲！真可悲！人生第一次約會就被人看見。我也無話可說，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外婆就把我媽叫過來，厲聲問道：“四丫頭，你為啥又打姣姣了？”

我媽連忙交代：“她這么小就早戀交男朋友了，不該打嘛！”

果然！只見外婆氣得一下就站起來了，她指著我媽：“愛情是沒有年齡界限的！你自己找的不好，還不能讓我外孫女先下手為強！”

我、我三個姨媽、我媽，頓時驚住了！（因為我爸媽那時候總吵架，幾次都到了鬧離婚的地步，我外婆也挺不待見我爸的。）

愣了幾秒我媽為自己辯解：“可是姣姣才14歲啊！”

“14歲怎么啦！14歲你自己沒有喜歡的小男孩嗎？你14歲收到的情書還少嗎！”

我二姨媽撲哧一聲先笑了！外婆又一指她：“你還笑呢！你10來歲喜歡鄰居家的小林，人家上山下鄉走了，你躲被窩里哭了幾夜，我說過你一句嗎？”

大姨媽上來勸和：“好了，媽，你別罵她們了。”外婆頓時把矛頭轉向她：“還有你，好好的仕途走得這么順利，小李（我大姨夫）不想讓你走仕途，你就真辭職了！為了愛情你們都犯過傻，我說過你們一句嗎？”

我三姨媽倒是機靈，連忙表態：“我支持姣姣戀愛！”

于是，外婆放過了她，然后對著她4個女兒說：“你們去買菜做飯吧，給我外孫女買只雞補補，孩子太委屈了。”

等著我媽她們一出門，外婆開始給我講起了她遺憾的初戀，還有我三個姨媽沒遇到我姨父們之前的戀愛故事。她還問我W帥不帥，還說如果真喜歡，可以跟W相處，她給我做主。

當然，我自己心里邊知道對W就是有一些懵懂的好奇，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所以就沒有再跟W有過任何聯系。

后來，我這個學混子上了市重點的高中。有男生給我送了一大盒巧克力，我背著我媽，偷偷拿給外婆吃，小聲跟她說：“這是帥小伙買的。”然后看著外婆戴著假牙小心地用后牙咬下一小塊巧克力，慢慢讓它在口腔里融化，偷笑著跟我眨眨眼：“這巧克力可真好吃啊。”

后來，我跟那男生不了了之，我就自己買巧克力給外婆吃。我倆一邊看著韓劇討論劇情一邊吃著巧克力，外婆還會跟我說：“這可沒有帥小伙買的好吃啊？”我還生氣，這明明是一個牌子的巧克力嘛！

后來，外婆被查出了肺癌，沒兩個月就突然去世了，到現在已經離開我8年了。

后來，我成年了，談戀愛不用再背著我媽了……

我遇到過各式各樣的人、也收到過各式各樣的禮物，卻唯獨沒有高一那年，跟外婆偷吃帥小伙送的巧克力時那樣的讓人難以忘懷。

我一直記著“愛情是沒有年齡界限的”，我遇到喜歡的人會努力去爭取！外婆，要保佑我早點遇見讓我奮不顧身的人啊。到時候我一定揪著他的耳朵，讓他送給我好多好多的巧克力！到時候我們一起吃，還要偷偷說：“這次，是一個我很愛的帥小伙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