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的姓、名、字、號

張崇琛

古人除了姓、名，還有字，有些人還有號。這是為什么呢？

先從姓說起。姓者，生也，與出生有關。在遠古的母系氏族社會，子女知其母而不知其父，故子女出生后各隨其母而姓。有些古老的姓，如姬、姜、姚、姒、姞、媿、媯等，其字皆從“女”，便說明了這一點。古人還有圖騰崇拜之俗，他們將某些動植物作為自己崇拜的對象，甚至認為自己就是這些圖騰的后代，于是將某些動植物作為自己的姓，如熊、羊、虎、龍、鳳，以及楊、柳、梅、蘭等姓便是這樣來的。時代稍后，也有以官職或職業(yè)為姓的。以官職為姓的有司馬、司徒、樂正、太史等，以職業(yè)為姓的有巫、卜、陶（制陶）、屠、奕（善弈棋）、樊（圍籬）等。

古代的姓不多。據(jù)《國語·晉語四》所說，黃帝子25人，其中得姓者僅14人，為12姓，即姬、酉、祁、己、藤、箴、任、荀、僖、姞、儇、依。今天我們從《春秋》中能見到的姓僅20余個，再加上從金文及《說文解字》《山海經(jīng)》中所能查出的姓，也不過60余個。故古時的所謂“百姓”，乃是指有身份的人，并非指平民。

古代平民雖無姓，但有氏。氏者，地也，與居住地有關。由于人類子孫的繁衍，古時一族常分為若干支，而每一支居于不同的地域，并有一個特殊的稱號作為標志，這便是“氏”。如商人的祖先是子姓，后來又分為殷、時、來、宋、空同等氏。楚人原姓羋，后來楚武王熊通的兒子熊瑕封于屈，后代便是屈氏。再如管、蔡、衛(wèi)、霍，他們的始祖都是周文王的兒子，本姓姬，封于各地后，遂因其地而得氏。而從姬姓分出的氏，總共有400多個。這樣，姓便成為舊有的族號，而氏則成為后起的族號了。戰(zhàn)國以后，隨著奴隸制被推翻以及平民地位的上升，原有的反映奴隸主貴族統(tǒng)治的姓氏制度被廢除，人們開始以氏為姓，于是出現(xiàn)了姓氏合一的現(xiàn)象。由于姓氏合一，一般平民也開始有自己的姓了。到了漢代，姓和氏已無甚區(qū)別，通稱為姓。《史記》中就往往稱某人“姓某氏”。如《孔子世家》便稱孔子“姓孔氏”，實則孔子的祖先是宋人，原本姓“子”，孔僅是氏。這種姓氏合一的痕跡，今天仍能見到。如有些人至今還習慣在姓的后面加“氏”，稱張氏、李氏、王氏等。

古人的名是由父親取的。《儀禮》云：“故子生三月，則父名之。”故今人所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實出于對祖先及父親的敬重之情。古人命名的方式也有多種。或以生辰命名，如商代的太乙（湯）、武丁（高宗）、帝辛（紂王）等;或以身體特征命名，如孔子“生而首上圩頂”，即頭長得像尼丘，遂以“丘”為名;或以出生時的狀況命名，如鄭莊公出生時難產(chǎn)，即名“寤生”（逆生），孔子的兒子出生時適逢魯昭公以鯉魚贈孔子，即名其子曰“鯉”等。還有在命名中體現(xiàn)某種美好愿望的，如去病、棄疾、無忌、無傷、不害等，也很常見。

古人的字是由冠禮上的來賓（父親的朋友）所取。古代男子20歲要行冠禮（女子15歲行笄禮），結發(fā)加冠，作為成年的標志。而加冠的同時便要取字。“字”的本義是撫育的意思。《說文解字》：“字，乳也。”古代男子要到20歲才能結婚，才能有資格養(yǎng)育子女。故古人取字一定要跟冠禮同步。而字與名在意義上又有著各種各樣的聯(lián)系。有意義相同的，如屈原名平字原，班固字孟堅，陸游字務觀等;有意義相輔的，如仲由字子路，白居易字樂天，辛棄疾字幼安等;也有意義相反的，如韓愈字退之，朱熹字元晦，趙孟頫字子昂等。還有取自古書中的成語和成詞的，如曹操字孟德，名、字皆來源于《荀子·勸學》：“德操然后能定。”趙云字子龍，名、字皆來源于《周易·文言》：“云從龍，風從虎。”清代書法家劉墉字崇如，名、字皆來源于《詩經(jīng)·周頌·良耜》：“其崇如墉。”

《顏氏家訓·風操》說：“名以正體，字以表德。”故古代男子取字后，除父母、師長、君主可以繼續(xù)稱其名外，其他人便只能稱字了，直呼其名被認為是不禮貌的。

古人的號又稱別號，是一種固定的別名，一般由本人自取，故又稱自號。號在意義上與名沒有什么聯(lián)系。古代文人多半有別號。這種別號或與所居之地有關，如陶淵明號五柳先生，李白號青蓮居士，王安石號半山，蘇軾號東坡居士，蒲松齡號柳泉居士，鄭燮號板橋等;或以個人意趣自號，如葛洪號抱樸子，杜甫號少陵野老，陸游號放翁，趙孟頫號松雪道人，唐寅號六如居士，朱耷號八大山人，鮑廷博號知不足齋主人等;或以己所珍藏為號，如歐陽修號六一居士（一萬卷書、一千卷金石遺文、一張琴、一局棋、一壺酒、一老翁），米芾號寶晉齋，金農(nóng)號二百硯田富翁，阮元號九十八硯齋等;或以形貌特征自號，如元代鄭元祜因右手病廢自號尚左生，明代祝允明因枝指自號枝山等;或以所喜之物自號，如徐渭號青藤道士，陳洪綬號老蓮等。

兩個字的號在應用上與字差別不大，人們也習慣將姓與號連稱，如陸放翁、陳老蓮、鄭板橋等。3個字以上的號則往往被壓縮成兩個字，以便與姓連稱，如李青蓮、杜少陵、蘇東坡、趙松雪、蒲柳泉等。

文人自號之習，從古代一直延續(xù)至近代。近代不少文人學者也都有號。如王國維號觀堂，羅振玉號雪堂，董作賓號彥堂，郭沫若號鼎堂。由于他們在甲骨文研究中都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故又被合稱為“四堂”。此外，像王力號龍蟲并雕齋，俞平伯號古槐書屋，沈尹默號秋明室，于省吾號澤螺居，馮友蘭號三松堂，郭紹虞號照隅室等，也都是比較有名的自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