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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痛吻你

2019-10-18 05:21:13陳莉莉
美文 2019年19期

陳莉莉

這一年的夏天好像分外燥熱,原本適合避暑的西北小城沒有往年的涼爽。很久不下雨,路邊的樹木看上去焦躁得不得了,鳥和蟬的影子都沒有。車過處,浮塵在日影里上下翻飛。

公交車上的車載電視里,播放著一則活色生香的廣告:畫面上甜睡的嫵媚女子含笑睜開雙眼后,輕松起身推開窗戶,窗外一片艷陽,她如釋重負地含笑深呼吸。畫外音是甜得發膩的女聲:“某某麗人醫院,無痛人流,十五分鐘輕輕松松解除煩惱……”

大人們表情木然地盯著這電視畫面,孩子們眨動著好奇的雙眼。我如芒在背,有一種翻江倒海般的惡心涌上喉頭,倉皇提前下車。站在酷熱的街頭,嘆一口氣,茫然四顧,陽光刺目,滿眼金星,看不到出租車。等下一輛公交車來,還得上去——步行回家也不算遠,可此刻的我仿佛經過了長途跋涉,沒有一點力氣。

這個月,我的例假沒有如期來臨。我不斷地查看自己的身體,極力尋覓例假前兆,每個細微的變化都讓我惴惴不安,一會絕望一會憂傷——我的身體不是干涸了就是在儲備鮮血孕育麻煩。也就在這幾天,報紙上、廣播里,甚至街頭的廣告牌上、公交車和出租車座椅的護套上,“無痛人流”的廣告仿佛集體商量好了似的,撲面而來,將我圍剿得無法脫身。這一切好像在宣告,這個城市的人們除了懷孕和墮胎再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更像是在鼓勵,人流是件很無所謂的事情,不要擔心你的身體會“中彩”!

怎么做到安全避孕,似乎是神秘而不可告人的,相關的宣傳很少見到。如何解決意外懷孕的廣告卻鋪天蓋地,還有那存在了數十年的關于“結扎”、關于“只生一個好”的宣傳標語,好像墮胎比避孕要高雅、要上得了臺面。看到或想到這些,我內心即刻被激怒,有個困獸想沖出來,要將那些聲音掐死、畫面潑墨,把那些廣告牌掀翻……僅這樣暗自思量著,我的汗水就一層層地從頭皮上滲出了發根。

卵子的醞釀,使女人輪流處于流血和妊娠之中,流血和疼痛成為健康女性的常態。一個身體正常的女人,似乎一生都要被肉體的疼痛所威脅。

我打電話給在醫院工作的女友玲子,問她,醫學已經發達到人流可以做到無痛了嗎?是怎么做到的?她馬上反問我:“你又懷孕了?”我唉聲嘆氣,說,還不能確定。她簡明扼要地告訴我,無痛就是局部麻醉,但術后還會感到痛,而且那種麻醉狀況下,醫生的操作難免粗暴,很可能傷了子宮及附件。我愣愣地聽著,玲子接著說,像咱們不打算再生孩子了,無痛人流是個不錯的選擇,否則,還是不要選擇無痛手術。

我好像看到過相關的消息:有不少女子做過人工流產,之后想要生育,卻往往不能如愿受孕。玲子見我沉吟不語,問我,你是不是沒有采取安全的避孕措施,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忘了你上次做人流受了多少罪啊?

如果忘記了,我就不會如驚弓之鳥般,一旦例假推遲就如此惶恐。

那還是兒子兩歲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又一次懷孕了,我十分不解:我們一直避孕,為什么還會懷孕?以我僅有的那點避孕知識,我不知道其實所有的避孕措施,都存在著風險。

如外國人感嘆的那樣,在幾十年的時間里,我們的“國策”深入人心,媽媽們一旦意外懷上第二胎,第一反應就是去醫院做人工流產,她們麻木、遲鈍,好像沒有感情,不會心痛,不會眷戀,既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也意識不到她們腹中的是一個小生命,不以為墮胎是不人道的、是在殺生。

其實,那些外國人說的還不夠全面,不止是作為母親的女人自己,女人的丈夫、女人的家人,首先想到的均是生存問題,而不是盡享天倫之樂——那個時候,超生的夫妻要被開除公職,罰款罰到傾家蕩產,很可能從此就走上了另外一種人生。我們根本沒有考慮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在確診后做掉它。

婦產科人滿為患,各色女子坐滿了過道的椅子。無論美丑高矮胖瘦時髦土氣年輕或中年,都滿臉憂戚,眼含羞怯,沉默不語,像準備犧牲的羔羊。我揣測她們和我一樣,在后悔、在起誓,在想著要和肌膚相親、男歡女愛永訣。一個看上去分外年少的女子,伏在同樣年輕的男子肩頭無聲流淚。我的手握在丈夫手里,兩個人都一言不發。診室隔壁的手術室門簾被慢慢掀開,踉踉蹌蹌走出來的女子面如土色滿臉是淚,沒有看到陪伴她的人。

輪到我了,丈夫用力握握我的手,將我推進診室去。醫生漠然地詢問了兩句我的情況,說可以選擇藥物流產,痛苦小。兩年前生兒子的過程讓我嚇破了膽,如果可以不上婦產科那張診療床,不擺出那個別扭又難堪的姿勢讓冰冷的器械侵入我溫暖的身體,只是吃藥就能將胚胎排出母腹,我毫不猶豫地選擇吃藥。

藥吃下去一會,我意識到自己輕敵了。我很快開始惡心、頭暈目眩,渾身發軟,一陣陣控制不住的嘔吐橫沖直撞到喉頭,我跌跌撞撞地撲到水池跟前。嘔吐伴隨著小腹絞痛,那個時間也許就幾分鐘,也許十多分鐘,感覺人好像要失去意識了,天旋地轉中,我已經不知道我是誰、在哪里了……

終于,風暴漸息。我喘息未定,臉上是鼻涕眼淚和汗珠,狼狽至極。從衛生間出來,我沒有力氣再多走一步,丈夫將血肉模糊的胚胎拿去給醫生看,醫生看了一眼就斷定:好了,沒事了。

就這樣終止了一個生命,聽起來多容易!回家的路上,丈夫和我都沒有說一句話。說不上是來自身體還是來自哪里的蝕骨傷痛緊裹著我,我一直在流淚。后來丈夫告訴我,看到胚胎,那凝結的血塊,像未及綻放就黯然萎謝的花蕾,他有一瞬的心如刀絞。

按慣例,休養十天半個月,坐個“小月子”這件事就過去了。奇怪的是,半個月后,我還在不斷出血,隨著每一個時刻的艱難向前,出血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我和丈夫害怕了,鼓起勇氣到醫院復診,B超得出的結論是:胚胎沒有排除干凈,必須打催產素繼續排。那個醫生批評我們說:生過孩子不久的人,子宮根本不適合藥物流產,怎么會選擇藥物流產呢?!

那一刻,我死的心都有了。可我不能回頭再去找那個給我安排藥物流產的醫生興師問罪。我沒有余力去跟他們計較,只有自己承擔判斷和選擇失誤的惡果。

這并不是結束。催產素注射了五天,我幾乎天天都處在大出血的狀態。真難以相信一個人的體內有那么多血,我暗自計量,自己那不過百斤的矮小瘦弱身體,流出的血如果用瓶瓶罐罐來盛的話,可以擺滿我的臥室。我越來越面無人色,感到自己的生命正隨著洶涌而逝的血液一點點變冷、變輕。丈夫背我下樓,再去醫院,遇到第三個醫生:清宮!必須清宮!馬上清宮!她責罵我為什么初診時不采用手術,這個樣子來來回回折騰是想死嗎?!于是,在繞了一大圈,受盡折磨幾無人形的情況下,我還是躺上了婦產科那張診療床。

那是世界上最邪惡最怪異的床,呈V字型,上半部的寬窄長短僅僅能放下后背。人躺上去,雙足掛在馬鞍形的腳蹬里,以腰部為支點,身體的膝蓋以上隨著床型也呈V字,雙腿懸空屈膝打開,下面是垃圾桶。把這樣的診療器具稱之為床,還不如稱之為刑具更貼切。

在瑟瑟發抖中接受萬劍穿體的手術,身體已經僵硬,大腦卻十分清醒。冷汗涔涔,身體深處的血,和眼里的淚,與頭發根部的冷汗一起流淌。給我清宮的醫生還算溫和,她覺得我的忍耐力太差,講了一個驚悚的故事鼓勵我:有一個女人,無論采取什么措施都不能達到避孕的目的,一年之內她懷孕四次。四次人工流產后,她已經人鬼不像,哭著求丈夫離婚……醫生言簡意賅地總結道,誰讓咱們是女人呢?!像你這樣的,根本不算什么。

例假還沒有像我急切盼望的那樣光臨,回憶十多年前的往事,身體重溫了做人流帶來的那種疼痛,像是回到了當年,親眼目睹那時還年輕的自己如何一次次被摧殘。我在崩潰的邊緣一會默默流淚一會亂發脾氣,怒罵丈夫說話不算數,為什么不能跟我只做精神和情感上的夫妻。他一定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吧:愛一個人,怎么可能繞開肉體!

記得那年去醫院看望剛做媽媽的女友妍,我視她為英雄,擁抱和祝賀她。妍面露悲戚說,可惜是個女兒。看著鮮活的小生命,我內心充盈著感動和喜悅:女兒多好啊,有一個酷肖自己的女兒,是多么美妙和神奇,而且,女兒最和父母貼心。我告訴妍,我是多么強烈地想有一個女兒,想給兒子生個妹妹,可惜啊,“國策”不給我這個機會。

妍搖頭。她絕不重男輕女,甚至更喜歡女兒,她愿意為這個小公主獻出一切,可她真的寧愿自己的孩子是個男孩——她不能想像自己懷孕和生產所受的這些痛苦,她的孩子將來也要承受。剖腹,或者側切,或者自己撕裂,這些不算什么,她住院那天有個年輕的產婦,生下死胎后,子宮也被摘除,而她的丈夫,是獨生子。妍說,男人無論如何也不能體會女人身體所遭受的苦楚,哪怕那個男人多么愛你,也不可能體會其萬分之一。

想起女星奧黛麗·赫本,在事業的上升期懷孕,第一次流產,赫本痛苦萬分;第二次,生下來孩子就是死的,心碎的赫本,體重降到了三十多公斤;第三次終于生下兒子肖恩,她的心傷似可愈合,孰料第四次又是流產。全世界愛慕她的男人啊,有誰能理解她身體和心理上的痛苦?

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夜,我在經歷了9個小時的陣痛后,孩子還是生不出來。先一天,羊水已經破了。醫生和實習醫生,再三將手和儀器伸入我的體內檢查,之后,給我注射了催產素,企圖促使腹中的小生命盡快來到人世。我拖著碩大的肚子,像個失去意識的傻子似的任她們擺布。花蕾般嬌嫩美好的女人的身體,在那些被醫療的時刻,赤裸著攤開在眾人目光下,和任人宰割的其他動物,毫無二致,疼痛,且毫無尊嚴。女人,女人的所謂“玉體”,與月光和星子下的玫瑰、溫柔誓言、兩情繾綣,恩愛纏綿……是那么遙遠。

催產素發揮藥效,宮縮引起的陣痛一陣緊似一陣。我就像被淘氣而殘忍的小孩子用火柴棍逗弄的毛毛蟲,隨著每一次陣痛來襲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抽搐、痙攣,疼痛的潮汐一時猛漲一時陡退,嘴巴控制不住地發出呻吟。鼻子上插著氧氣管,我大口喘氣卻又覺得呼吸困難,氧氣管被我在掙扎中甩到了一邊。守護在旁邊的婆婆不停地掉眼淚,我沒有力氣擠出一絲笑容和幾個字詞安慰她。

煎熬了七八個小時,醫生說該是生的時候了。進入產房,我頭痛欲裂,渾身冒汗,宮縮越來越緊密,神智越來越迷亂。那一瞬,我想到了:逃!我要死了!我要趕快卸下這個大肚子離開這里!我要離開產房離開醫院!

門外醫護人員一直在說說笑笑,那忽高忽低的閑聊聲,有如鬼魅般邪惡,一陣陣向我沉沉的大腦襲來,我感覺腦袋和肚子一樣沉重。我往四周瞅著,想找到一條路逃跑。產房里只有一個護士在氣定神閑地等醫生。我在緊張迷亂的思考中還是清晰地意識到了,即使逃出醫院,我這個大肚子還是擺脫不掉啊,我感到了絕望。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終于進來了,我被扶上診斷床,醫生一直在喊用力!用力!我已經拼盡全力了呀,醫生還在扯著嘶啞的嗓子粗暴地罵我,“誰讓你結婚啦,誰讓你要孩子啦,這會知道疼啦……”,她怨我不會生、不會使勁——我是第一次生孩子啊,沒有人也沒有教科書教過我啊,產前有過那么一次培訓,完全是計生部門的人在走過場啊。愛情、婚姻、生命,那些被我們看作神圣的,此刻已被疼痛沖撞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我這個正在生產的女人,在那個幫助我生產的女醫生眼里,根本無須尊重,無須耐心指導,更不要奢談愛心。我在掙扎中喃喃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丈夫握著我的手,他的眼淚和汗水像豆子一樣砸到我臉上,又招來醫生的痛罵:“真沒用!你們兩口子怎么都這么沒用!”一番番汗如雨下拼力掙扎后,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醫生賭氣說,你就憋著吧,憋夠了再說。過了一會,好像是測了胎心還是什么別的數據,醫生驚叫起來,危險!趕緊準備手術!

從產房到手術室,要經過一個天橋。在無法停止的宮縮的間隙,我疲憊地睜開眼睛。深藍色的浩瀚夜空,有一顆星星特別明亮。那一瞬間,我很冷靜地想到,這可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顆星星了。即使如此,也趕緊結束吧。至今,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那顆星星,記得自己那一刻的想法。

本已經進入產道的兒子被剖腹取出,他不過才6斤3兩,原不該難于順產。我,昏迷了一夜。

我的體力和神智稍有恢復,開始操心兒子。丈夫說:“他把你折磨得那么辛苦,我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他又說,原來“在痛苦中分娩”是這么可怕,以后我再也不碰你了。

相傳,這家醫院的新生兒科,就是做婦產科的生意的。他們說我兒子出生過程過于艱險,必須對他隔離監護治療,不許家屬探視。

產后第三天,我的奶水下來了。因為兒子被隔離監護,不能哺乳,乳房慢慢地像石頭一般結實,堅硬而結實。那是一種沒有親眼目睹就難以想像和相信的現象,乳房就是兩塊堅硬而溫熱的石頭。醫生吩咐必須將奶水吸出來,否則會得乳腺炎甚至乳腺癌。先是用常規的吸奶器,太小太慢,而后用那種像自行車打氣筒一般的吸奶器——那是在婦產科可以見到的另一種刑具。每吸一下,都鉆心一般疼痛。等石頭般堅硬的乳房通過吸奶器變得軟一些后,再用手擠。吸奶器在我的乳房上工作,我疼得說不出話來,又羞又惱,咬著嘴唇淚流不止。婆婆一邊操作著吸奶器一邊啜泣。

我那飽滿如兩只白鴿的乳房,在兒子初來人世的第一個星期,沒有哺育他,卻飽經了吸奶器的酷刑。加上剖腹產刀口感染,產后原本就虛弱的身體,越發的潰散了。昏睡中我聽到丈夫在問婆婆,女人生孩子都這樣難嗎,我看別人家好像都好好的。婆婆說,女人啊,一輩子受不完的罪,人生人,嚇死人,女人臨盆,就是缸沿上跑馬,你們男人不懂。她的口氣,聽不出是在跟兒子說話。婆婆自覺不自覺地把她和我歸為一類,把她的兒子歸為了另一類。我想起,丈夫是婆婆的長子,但卻是婆婆的第三個孩子,前兩個,都在出生的同時夭折了。

我用盡所有的力氣,迎來我在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兒子。看著他無邪的笑臉,我幸福得直嘆氣,感覺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自己的滿足感,都不足以贊美他一分一毫。只是,對那個過程,我依然心有余悸。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不要說醫院,就是那家婦兒醫院所在的那條街道,對我來說都像是鬼門關。哪怕是偶爾經過那里,我都會條件反射般雙拳緊握、渾身顫抖。

生育,使我的身體留下了不少后遺癥,卻神奇地治愈了我自初潮以來從未間斷的痛經。而節育環,這個放置在我體內的異物,讓我的例假周期短到只有二十天。我知道我的卵子流失得過快,如此下去我將過早進入老年。生育和流產之后,醫院婦產科對我等同于地獄,我不愿意尋醫問藥調理我的月事,寧肯自生自滅,早早迎來我的更年期。只是這一次,快一個月了,我不知道我體內的那只梨子想生發什么。

白天忙于工作和家務,偶爾還會忘記自己身體的異樣。夜里,一切都安靜下來,沉入深深的黑暗,我的大腦即刻興奮起來,思緒只在一個問題上打轉——例假怎么還不來?!我仔細諦聽、感受,想找到一點例假即將來臨的蛛絲馬跡。我好像捕捉到了,又好像沒有那種熟悉的預感,越想越有一種末日將來的無措,輾轉反側中,汗水一遍遍冒出來,洇濕了涼席,我到天亮還未合一眼。

然而,那個清晨,就在我即將崩潰的那個清晨,我在昏昏沉沉中發現:例假終于來了,而且來勢兇猛。我還沒有來得及慶幸,就被這兇猛嚇住了:我的身體像沒有封口的血庫,源源不斷地流血,讓我驚懼地想到那年做人流的慘痛經歷。五天過去,流血越來越嚴重,而我無法截流或包扎那個出血的傷口。我身心疲憊,滿臉病相。我看著自己像摔破了似的止不住地流血,懷著一絲絲僥幸祈禱快點結束,一切平安。沒有神聽到我的祈禱,沒有神同情我。又捱過三天,我給玲子打電話——我常常把玲子這個護士當成全能醫生。她聽了我的陳述,叫我不要怕,趕緊去醫院,說今天婦產科當班的主治醫生是她的朋友。我沒有勇氣去,我需要一個思想準備的過程,我說我想再等等看。丈夫深深了解我的軟弱,他不由分說拽著我去了醫院。

玲子的那位醫生朋友,并沒有特別關照我或者減免那些看病的程序,先讓我做檢查,人工的、儀器的。檢查完,伸入我體內的戴了手套的手和機械,都不可避免地沾滿了血。診斷結果是子宮內膜增生,即刻手術。

有轟鳴的雷聲在我頭頂滾過……

我怕的不是死,而是那種喚醒我肉體意識的疼痛。那痛會完全壓過我的理智,使我不再淡定從容充滿力量。我怯怯地問醫生,可不可以吃藥止血,我不想做手術。醫生面無表情地說,一直流血身體會很快虧潰,必須即刻做手術;而且,還要對手術中診刮出的子宮內膜進行化驗,要考慮到最壞的情況。

我感到我又一次成了待宰的羔羊,沒有選擇的余地,只有硬著頭皮閉著眼睛受刑。我根本無力去想,醫生所說的最壞情況,可能會是什么。

丈夫再三安慰鼓勵,我踅進了手術室。我懷著最后的希冀,問做手術的醫生會不會很疼,我求她輕一些,我的體質對疼痛很敏感。醫生說,要用儀器把增厚的子宮壁一下一下刮薄,肯定痛,但生過孩子的女人都受得了。

醫生不斷叫我放松身體,可我一直在發抖,高高架起的雙腿在哆哆嗦嗦打擺子。要做子宮內膜增生的手術,首先得去掉體內的節育環。而那個異物,已經和我的血肉成為一體,分離困難。我渾身發冷,額頭冒汗,感到自己身體里最柔軟最脆弱的那個地方,在被銳利的狼牙撕扯、嚙咬,痛不可忍。我聽到了器械的碰撞聲和我的牙齒不停相碰的咯噔聲。我哭求醫生:把環去掉就算了,我不做內膜的什么手術了,我不做了!

緊張和疼痛中汗水和淚水順著臉龐流到了耳蝸,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完全裂開,碎成一片一片,逐漸墮入了無限的深淵,我終于暈了過去……

我的昏迷是個意外。醫生說,還沒有見過在這么小這么常規的手術中暈過去的病人,看來你對疼痛真的太敏感了。

幾天后,化驗結果出來,還好,沒有什么更令人擔心的最壞狀況。我不禁想:也許,我不用做那個手術,也許我會自己好起來的,也許我只是需要吃點藥,也許我被過度醫療了。那種痛,好像又在體內復活了,我趕緊用意志制止了紛繁的思緒。

玲子安慰我,月經不調、乳腺增生、婦科炎癥、卵巢囊腫、子宮內膜增生或異位,這些太過日常和普遍的婦科病,治療了就過去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在腫瘤內科見過的病人太多,而大多,都是不可救治的,包括乳腺癌、卵巢癌、宮頸癌。那些被切掉乳房或摘除了子宮和卵巢的女人,也得活下去啊。往往,人到了那個時候,求生欲會使他們甘愿忍受一切疼痛,那些比人流、生育、婦科疾病嚴重百倍千倍的疼痛。玲子還說,他們腫瘤內科的醫生經常議論,如果女人順應自然,多生幾個孩子的話,也許就不會得這些病了,想想看,我們的祖母輩和母輩,是不是比我們這代女人健康得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無力去思考,去翻檢歷史上的女人,那些生過很多孩子的女人,是不是比我們健康。

子宮,作為盛納愛情的宮殿、孕育生命的溫床,是多么應該得到贊美和祝福的人體器官。還有最具女性美的乳房,那么珍貴,美好,用玫瑰、月亮,一切美妙的形象來比喻夸贊它們都不過分。女人以生命之血培育呵護它們,用它們表達愛,以它們為驕傲。這曾仙境一般曼妙神奇的,不知道受了哪方魔邪的蠱惑,時不時就想要女人的命。而失去了子宮和乳房,女人還能覺得自己是女人嗎?男人還會認為女人是女人嗎?我聽到不少女人談及這個話題時說過:寧愿失去生命,也不要被切掉器官或化療得面目全非,完好如初地早日離開勝過長久地茍延殘喘。好像女人面對死亡的勇氣,要遠遠大于病痛帶來的恐懼。

子宮內膜診刮術后在家臥床休息,女友芳來探望我。她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了我半天,突然嘆口氣說,我有多羨慕你,你知道嗎?我也想像你一樣,意外懷孕、做人流,或者生孩子,痛得死去活來,我很樂意那樣,多少痛苦我都不怕。

芳的丈夫和前妻有個孩子,對芳能否生育并不介意,不大配合芳為了順利受孕而展開的尋醫問藥。可芳這樣的傳統女人,父母已逝,沒有孩子,她在這個世界毫無情感寄托,她認為沒有孩子的人生是殘缺的,沒有孩子自己就不是完整的女人。芳以她對男人的了解斷定,沒有共同孩子的夫妻關系,是最靠不住的,她遲早會成為孤家寡人。她說,只要老天給她一個孩子,(她喃喃道,哪怕,哪怕那個孩子并不那么完美、健康……)那么就是把她的子宮、乳房都拿去,她也愿意。可是,她的子宮寸草不生,她的乳房成了裝點身材的飾品,她恨她這廢物一般的身體。她說,她非常羨慕那些被男人一碰身子就能懷孕的女人,她仇視那些不肯為自己的孩子奉獻乳汁的自私女人……

芳的胸懷里積蓄了太多對新生命的熱情,壓抑著太多的愛,需要一個只屬于她的孩子來承載。我一直糾結在女性特有的身體器官和功能給自己帶來的痛楚里,巨大的恐懼和難堪一直存留在我的靈與肉里。我幾乎沒有想過,因為不能如愿懷孕而踏上漫漫求醫路,身心倍受煎熬的女人,對那些意外懷孕選擇流產的女人,是充滿嫉妒的。因為不能成為母親,她們對那些有兒女的女人,是充滿嫉妒的。她們的心,比我的身體更疼。

毛姆的《作家筆記》里有一段,記述他和一伙人觀摩一場剖腹產手術,當時那種手術鮮有成功的例子——那個孕婦一直無法自然受孕,已經流產兩次,這次懷孕,即使明白很危險,她仍然甘之如飴,而她的丈夫也很想要這個孩子。手術成功了,孩子取出母腹時醫生臉上樂開了花。第二天,毛姆卻被告知,那個產婦當天晚上就死了——“這讓我無比震驚,我皺緊眉頭,生怕自己會哭出來。這有點傻,我又不認識她,只看過她躺在手術臺上,我想感動我的是她強烈的情感,她是醫院里一個普普通通的病人,無比渴望要生一個孩子,甘愿冒著可怕的危險;她不得不死去,這似乎太殘酷了,殘酷得可怕。”

在芳敞開心扉訴說的時候,我想起了毛姆這段記錄,想到了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形象——鐵釘從掌心穿過,身體被袒露在十字架上,他的臉安靜祥和,仿佛他肉體上的痛苦變成了精神上的救贖。跪著禱告的人們,深情地凝望著他,感覺不到他的痛楚,甚至沒有看到那加在他身上的酷刑,反倒向他尋求精神的指引……

從醫學上來說,肉體上的痛,是對潛在危險的警告,也是一種迂回曲折的拯救。生物學家也說,生物最應該感謝的是痛的感覺,沒有痛,就沒有生命的進展,人類也是以痛苦的方式成長的。另一方面,只有人類或較高等的生物才有著各式各樣心靈上的痛,這種痛,幾乎是任何醫生(包括心理醫生、精神導師)、任何醫療設備,都很難解除的,唯一的救世主,或許只有,歲月?

我抱緊芳的雙肩,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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