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蟲趣

陸鋒

一葉落，秋天就來了。

叫了整個夏天的蟬忽然悄無聲息，安靜了整個夏天的秋蟲便出來鳴叫了。在田野里，在草叢中，愈是在潮濕陰暗的地方，它們的鳴叫聲愈歡暢。

我在孩童時期極喜歡昆蟲，常常循著這悅耳動聽的鳴叫聲去田埂、灘涂找尋它們的蹤跡，捕捉以后將它們養在火柴盒和罐子里，觀賞、玩耍。

秋日里，蛐蛐兒叫得最歡騰。蛐蛐兒，學名蟋蟀，是一種古老的昆蟲，至少已有1.4億年的歷史，是古代和現代人們玩斗的主要對象。古時，孩童多在茫茫夜色中興致高昂地打著燈籠去尋找蛐蛐兒，所以才有了那句“知有兒童挑促織”，這“促織”，指的就是蛐蛐兒。而我，通常在晚飯后就抱著玻璃罐子出門了。

樹叢中、草窩里、田埂上……感覺蛐蛐兒無處不在，它們在這個季節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熱鬧的痕跡。

“唧唧、唧唧……”

聽到這個叫聲，我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屏聲斂氣，絕對不能嚇跑了這些秋日里的小精靈。發現目標，五指并攏就是一張“天羅地網”，整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過去，一抓一個準。蛐蛐兒就在我的“天羅地網”里，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它的掙扎、反抗。如此鮮活、生動的觸感瞬間填滿了孩童簡單的快樂，哪怕啃了一嘴帶著泥的雜草，也是樂呵呵的。天邊絢麗的晚霞，空中飛過的鳥雀，風中搖曳的野草，在此刻又可愛了幾分。

我不貪心，每回只抓一只蛐蛐兒。蛐蛐兒好斗，若兩只放在一個罐子里，就會立起身子展開格斗，一直斗到一只遍體鱗傷、缺腳少腿地敗下陣去，另一只才肯罷休。我將這玻璃罐子放在床邊，夜深人靜，月華如水，聽著那“唧唧、唧唧……”的歡叫聲，別提多開心了。

偶爾也能逮到金蛉子，它的聲音清脆，音色如鈴，只是它在白天叫得歡，到了晚間，蛐蛐兒叫聲一起，就辨不出它們的位置了。

蛐蛐兒在罐子里沒幾日就變得蔫頭耷腦，喂南瓜花也不吃，喂新鮮的菜葉也不吃。我心生不忍，只好把它放回田野里。只是沒有了它們的歡唱陪伴，日子就特別無趣，一點兒也不熱鬧。于是，我忍耐不了幾日就又會去抓一只回來，養上兩三日，再放了。如此周而復始，直到秋日結束。

如今，秋蟲大勢已去。且不說城市里高樓大廈林立，在鄉下想要抓一只蛐蛐兒也并不容易。倒是在老菜場門口經常會有一位老人家賣蛐蛐兒，蛐蛐兒在竹編的小籠子里歡唱。

我駐足，流連，問老人家：“這買回去怕是養不了多久吧？”

老人家手指靈巧，沒多久一個小籠子就編好了，他笑著對我說：“一個季節就有一個季節的玩意兒，圖個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