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飄飄，鄉路彎彎

■馬亞偉

我的生命里，有一條鋪滿落葉的鄉間小路，彎彎曲曲，綿延在歲月深處。

村莊北邊有一條小路，路的兩旁是白楊樹，聽說那些樹跟我父母的年齡差不多。到了秋天，樹葉開始飄落，彎彎的鄉路鋪滿黃色的落葉，那是鄉村畫廊里最富詩意的作品。

我和小伙伴們張開雙臂，在小路上奔跑，像飛起來一樣。腳下有一層厚厚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沙沙”的聲響。白楊樹上的黃葉不時飄落下來，空中仿佛飛舞著無數互相追逐的蝶。有時，一片樹葉迎面落到我的臉上，仿佛秋天留下了一個吻。

我聽從母親的吩咐，在小路上撿拾枯枝當柴燒。有時我也會把落葉穿到鐵絲上，回家擼下來也可以當柴燒。那些落葉，有的徹底枯了，脆得一碰就碎；有些還泛著青色，葉脈清晰可辨。在鋪滿落葉的小路上穿樹葉，是我們最喜歡的游戲，永遠不用擔心落葉被穿完，就像大把大把的少年時光一樣，覺得一輩子都用不完。

有一天，伙伴們都回家了，我一個人走在鋪滿落葉的小路上，傍晚的秋風涼了，我忽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懾到了：灰灰的天像一張憂郁的大網，田野空曠蒼涼好像沒有邊際，炊煙落日，無邊落木，這個季節的蕭條和悲壯一瞬間全涌了過來，一種莫名的傷感也從四面八方溢了出來。當時我并不能準確地形容那種感受，只覺得自己成了一只小小的秋蟲，瑟瑟地無處可棲。

那是我第一次被自然景色所震撼，我在鄉路上狂奔起來，仿佛要丈量出秋天到底有多深。我不停地跑，終于到了小路的盡頭，回望身后，落葉翻飛，小路蜿蜒，我覺得自己像從什么地方逃出來一樣。后來我讀到過很多悲秋的詩文，我以為，悲秋是大自然賦予人的一種天性，誰能不被大自然的肅殺所感染呢！

落葉飄飄，鄉路彎彎，童年的時光倏忽間逝去了。那條小路是村莊通向外面世界唯一的路。村莊的南面還是村莊，可路的盡頭，村莊的北面是什么呢？我萌生了去外面世界看看的愿望，于是我一路向北，越走越遠，最后在異鄉落地生根。

我很多年沒有踩著軟綿綿的落葉，漫步在秋天的風里了。城市里也有落葉，但很快就被清潔工打掃得干干凈凈。我想念那個落葉飄飄的季節，想回到彎彎的鄉路上再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