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獨自涼
愛,意味著拯救、提升,有時也意味著毀滅。
《月夢》在唐朝樂隊的作品里獨樹一幟:脫韁野馬似的狂放,世紀末的癲狂與迷亂,對開元盛世的向往,讓位于月下小令的情深款款,顯示長發男兒柔情如水的一面。
聽《月夢》,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伊斯特伍德,中國影迷昵稱“東木”。
1988年上影譯制的《金錢與仇恨》(《黃昏雙鏢客》)讓中國觀眾第一次領略了東木的風采。好萊塢傳奇現已89歲高齡,由其自導自演的《騾子》正在中國熱映。
影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2011年,獲得過銅星勛章的二戰老兵、87歲的里奧·厄爾·夏普因運毒被捕,成為美國緝毒史上年齡最大的“騾子”(美國運輸毒品的人被稱作mule)。
東木將這個故事搬上大銀幕,講述一個老人為了尋找存在感所付出的代價,以及與自己、家庭、社會和解的努力:“我把工作看得比家庭重要。但事實上,家庭最重要,為了明白這一點,我吃了很多教訓。”與其說這是騾子的心聲,不如說是兩次離婚、有5個私生子的東木的夫子自道。
家人的理解和包容勝過一切:“你不需要用變得有錢來讓我們覺得需要你。”
人老了,看透人間冷暖、世態炎涼,覺得一切盡可原諒、和解,那個雄姿英發、想要改變世界的牛仔似乎一去不返……
幾乎看過東木的全部作品,以藝術品質而言,《百萬美元寶貝》(2004)遠遠不如《不可饒恕》(1992)。
只能說東木拍了一個出類拔萃的商業電影,非常精巧,每個人物的出場都有淵源、有歷史,催人淚下。愛,意味著拯救、提升,有時也意味著毀滅。非常適合奧斯卡的獎勵。
“我以為自己死掉了。我在這里生活了幾十年,第一次注意到高山和原野。我真的以為自己死掉了。”只有死過的人才會以嶄新的目光審視曾經熟悉的一切。
《不可饒恕》里的賞金殺手,不復鏢客三部曲里的意氣風發,老得上馬都很困難,被警長打了個半死,飽受傷病折磨。然而,這卻是他塑造的最有男人魅力的角色。
槍殺手無寸鐵的老板?他敢用我朋友的尸體裝點酒店,就應該做好準備。我會在地獄等你。好。雖然近在眼前,老爹仍然仔細瞄準,向惡警開火。
想起《英雄本色》的經典臺詞:你侮辱我沒關系,你不要侮辱我的朋友!
一個男人無比強悍的內心世界,包裹著一分無比溫柔的惦念,去世多年的愛妻克勞迪婭令殺手魂牽夢繞,撥動著觀眾的心弦,就像《月夢》塑造的愛與哀愁:“獨步漫長宵,風過花零;遙望月空鳴,你在何方?”
只有你才懂得起,也只有你,平淡或激烈,榮華富貴或絕代春風顏色才有意義。
對愛人的思戀,平衡了這部殘酷的電影,人物形象也更加豐滿。
時光飛逝,有戰爭片情結的老爹,依舊壯懷激烈:《父輩的旗幟》(2006)、《硫磺島的來信》(2006)想反思戰爭,想表達對敵人的敬畏,確實都做到了,但就是不好看。老爹老了,想象力、創造力、銳氣無可挽回地開始衰退,已經很難駕馭宏大的戰爭題材。《老爺車》(2008)對社會渣滓、敗類無可遏制的厭惡和憤怒,可謂保守派、沉默的大多數的心聲,這才是老爹擅長的路子。

就像運動員達到職業頂峰,《不可饒恕》后的老爹和其他同行一樣,唯一能做的就是減緩下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