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成玉
(廣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廣東 廣州 510310)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以下簡稱“非遺保護中心”)是由文化主管部門設立的,組織開展非遺保護工作的專業機構,是各地開展非遺保護工作的重要力量,其職能的發揮和履行直接關系到一個地區非遺保護的成效。本文嘗試對各級非遺保護中心的具體職能、工作方式、面臨問題作簡要分析。
2003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以下簡稱《公約》)。根據《公約》要求,締約國應該“指定或建立一個或數個主管保護其領土上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機構”①《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第三章第十三條。。在此背景下,2006年9月,中國非遺保護中心在中國藝術研究院掛牌成立。掛牌儀式上,時任文化部副部長周和平指出:“建立一個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機構,不僅能夠全面組織開展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各項工作,同時對我國履行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締約國的義務,行使好中國作為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委員會成員的各項權利都具有重要意義”[1]。中國非遺保護中心成立后,省、市甚至區縣一級的非遺保護中心相繼成立。截至2016年,全國已有31個省(區、市)、223個市、1291個縣成立了本級非遺保護中心[2]。
當前,我國采取的是以政府為主導的非遺保護模式。在機構設置方面,國家層面有非遺保護工作部際聯席會議、文化部非遺司、非遺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中國非遺保護中心4個機構。地方政府參照國家層面,一般也設置非遺保護工作聯席會議、非遺處(科)、非遺保護工作專家委員、非遺保護中心會等機構。
在職能上,非遺保護工作聯席會議一般由涉及非遺保護工作的相關政府職能部門組成,負責協調解決非遺保護工作中的重大問題、審核非遺名錄等。非遺處(科)為文化主管部門常設處室,主要負責非遺保護的領導職能,包括制定相關政策、規劃,組織業務工作的開展。非遺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一般由高校、研究機構的專家組成,主要負責參與評審各種名錄,提供政策咨詢和智力支持,為非常設機構,在有特定工作需要時,由相關部門召集議事。
非遺保護中心一般負責具體執行非遺保護相關的政策和規劃。以中國非遺保護中心為例,其具體職能為:承擔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有關具體工作;履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政策咨詢;組織全國范圍普查工作的開展;指導保護計劃的實施;進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理論研究;舉辦學術、展覽(演)及公益活動;交流、推介、宣傳保護工作的成果和經驗;組織實施研究成果的發表和人才培訓等工作職能[3]。
可以看出,在上述4類非遺保護機構中,非遺保護中心是承擔具體業務的部門,在政府與非遺保護單位、非遺傳承人及其他非遺保護參與者之間起到承上啟下、溝通各方的作用。
2017年,中國非遺保護中心組織對各省區市非遺保護中心負責人開展了一次系列訪談。截至2019年1月,已完成對30個省級非遺保護中心的訪談[4]。該系列訪談呈現出各省級非遺保護中心近兩年的工作情況,為相關人員了解各省級中心的工作提供了一個直觀的窗口。根據訪談內容,筆者梳理了各省區市非遺保護中心2018年度主要工作情況(表1)。

表1 各省區市非遺保護中心2018年度主要工作情況表
從表1可以看出,非遺保護中心應承擔的普查、申報、認定、培訓、交流、展示等職能,各地區中心都在有序開展。這其中,普查作為最基礎的工作,在國家的統一部署下,早些年各地區已相繼開展。時至今日,大部分地區的非遺普查已經基本完成[5]。因此,目前只有青海、西藏等幾個偏遠地區還在繼續開展該工作。從數量統計看,“搶救性記錄”“研究出版”“數字化建設”“組織展覽展示”“組織申報”“組織培訓”6項工作是目前開展省份最多的工作。一方面體現出了這些工作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了當前非遺保護工作的一些問題。
(1)各地非遺保護中心在基礎性工作方面投入精力過多,創新性“保護”工作開展不足。筆者以為,各地非遺保護中心開展的工作中,只有山西省委非遺項目拍攝微信宣傳片、貴州省開展非遺助力文化扶貧等少數項目有新意,剩余大部分工作都是日常性的業務工作。作為非遺保護的專業機構,非遺保護中心工作的核心當然應該落實在“保護”二字上。2017年5月,文化部副部長項兆倫同志在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提到“非遺保護的基本立足點是確保非遺的生命力,實現可持續傳承和發展;非遺保護的政策和措施要有利于增強傳承活力與后勁,有利于保持和擴大傳承人群”[2]。從這個角度審視非遺保護中心的職能和工作,那么像普查、搶救性記錄、組織申報、數字化建設等就只能算是基礎性工作,在非遺保護工作已經開展10余年的背景下,主要精力已不適宜再放在這些工作之上,而應當更多地探索并開展一些促使非遺融入日常生活的活動和舉措。
(2)部分非遺保護中心在創新性工作方面雖進行了一些積極探索,但在內容和方向上顯得比較無序,反映出各地非遺保護中心在核心業務——“保護”工作方面沒有明確的方向。
目前非遺保護工作中出現的困境,不能簡單歸因于非遺保護中心本身,其主要問題集中在:缺少專業人員、缺少保護經費、缺乏保護理論指導3個方面。
根據中國非遺保護中心對各省非遺保護中心負責人的訪談,文章對各省級非遺保護中心的機構建設情況進行總結(表2)。
從表2可以看出,參與訪談的30個省級行政區中,省級非遺保護中心擁有獨立建制的僅有14個,剩余16個省區市的非遺保護中心目前還掛靠在文化館、藝術研究院等單位。非遺保護中心是否獨立,其影響因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為人員配備。從實際“在崗人數”看,獨立省區市非遺保護中心的平均在崗人員為16人,而非獨立省區市非遺保護中心的平均在崗人員僅為7人。省級非遺保護中心的人員配備尚且如此,市縣一級的情況可以預見會更加嚴峻。

表2 省級非遺保護中心情況表
以筆者所在的廣州市為例,廣州市非遺保護中心現掛靠在廣州市文化館,非遺辦公室現有5名在編人員和1名非在編人員專職從事非遺工作。截至2019年3月,廣州市11個區還有5個區沒有掛牌成立非遺保護中心,其余6個區的非遺保護中心也均掛靠在文化館、博物館等機構。在人員配備方面,有兩個區目前還沒有專職的非遺干部。
在人員配備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僅是各種申報、評審、組織活動等日常性工作就已經讓各地非遺工作人員疲于應對,更無精力開展創新性保護工作。另外,非遺項目涵蓋十大門類,工作內容非常復雜,需要非遺學、人類學、醫學以及歷史、武術等各種背景的專業人才,而非遺保護中心普遍掛靠的文化館、藝術研究院等單位的人才背景相對簡單,主要集中于音樂、舞蹈、美術這幾類,與非遺工作的人才需求相脫節。因此,加快各地非遺保護中心的機構建設,增加人員配備迫在眉睫。
以廣州市為例,統計2015年廣州各區的保護經費分別為:番禺區30萬元、荔灣區26萬元、天河區20萬元、蘿崗區20萬元(現與黃埔區合并)、越秀區17萬元、增城區15萬元、南沙區10萬元、白云區10萬元、花都區10萬元、海珠區10萬元、從化區10萬元、黃埔區9萬元[6]。時至2019年,廣州市依然有幾個區的非遺保護經費在10萬元左右。非遺保護經費的缺乏,讓基層非遺保護中心在開展基礎性工作時都捉襟見肘,更不要提創新性工作了。
目前,非遺在學術界還屬于熱點研究話題,各種言論、觀點層出不窮,但大都是泛泛而談。具體到非遺應該如何保護,誰來保護,相關各方應該承擔哪些工作等具體問題,理論研究仍較為缺乏,尤其是站在非遺保護中心角度進行闡述的就更是鳳毛麟角。這就導致在開展具體“保護”業務時,各地非遺保護中心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對這個問題,筆者認為各地非遺保護中心一方面要加強與高校的合作,積極開展理論研究,同時,全國的非遺保護中心也應該聯合起來,盡快成立類似于“中國文化館協會”“中國博物館協會”等的協會組織,定期開展交流活動,不斷總結、交流經驗,理清非遺工作的推進方向和道路。
非遺保護是一項全新的文化事業,“非遺”概念引入我國也不過才10余年的時間,參與非遺保護的各個角色目前大都還在“摸著石頭過河”,保護理論和保護方法都還有不少問題。然而,非遺保護又是一項迫在眉睫的文化事業,現代化浪潮正在我們這個古老國家以史無前例的速度推進,所有的傳統文化都正在經受巨大沖擊。作為非遺保護的專業機構和核心參與者,非遺保護中心亟須找到自身定位,并勇于擔當,領導非遺保護事業向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