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莆田億萬富翁的涉黑史

胡巍

如果不是這場掃黑除惡運動，發跡莆田的港籍億萬富豪黃志賢仍然是莆田當地稱霸一方的地產商、“愛國華僑”、“慈善家”。

5月14日，警方的一紙通緝令撕開了黃志賢偽善的面具：黃志賢、黃龍熙父子分別因涉嫌非法拘禁、強迫交易被列為掃黑除惡的對象。

黃志賢是莆田市涵江區江口鎮人，曾是莆田市政協委員，上世紀八十年代加入香港籍，是香港港峰實業公司董事會主席、香港某商會創會會長。香港港峰實業公司旗下在內地有四家100%控股公司。多位受訪者表示，黃志賢年少時家貧，真正發家是靠走私。

村民房屋被拆十三年，仍未住進安置房

2004年6月9日，天剛亮，黃志賢召集的數百人馬開進莆田市城廂區鳳凰山街道新梅片區。棍棒掩護，挖掘機入場，一場強拆開始了。

有村民聞訊而來，但馬上遭到“鎮壓”。“年紀大的老人被綁在樹上，年輕的則被他們直接圍毆。”當地一位村民回憶，“動手打人和拆房子的都是黃志賢的人馬，但政府工作人員也在現場。”

村民提供的一份政府工作報告復印件顯示，這次拆除行動由城廂區政府多個部門聯合組織，以拆除違章搭建的名義進行。2004年初，港峰地產獲得新梅片區土地的開發建設權。但由于對拆遷房屋的認定、補償等問題未能達成一致，村民與港峰地產沒有簽訂拆遷協議。

2006年7月，村民被迫簽訂了拆遷協議，按協議約定，港峰地產應在2008年7月10日前，把驗收合格的安置房交付給村民。傅云巖說，“但十三年過去了，我們四十七戶沒有一戶住進安置房，我們多次上訪，但問題始終沒有解決。”

鳳凰山是黃志賢進軍莆田房地產的第一站。多位受訪者表示，黃志賢拿到的土地不到八百畝，但通過違規圈地，蠶食周邊土地，實際占有土地近千畝。

組織“黑武裝”

鳳凰別墅山莊是黃志賢的大本營，業主們非富即貴。“尤其是與黃志賢會發生業務往來的那種。”據多位鳳凰別墅山莊的業主們透露，他們的鄰居中，有來自莆田規劃、國土、住建、稅務等部門的官員們，甚至還有市政府的領導。

鳳凰別墅山莊的業主介紹說，黃志賢賣別墅跟一般人不一樣。他先把土地平整出來，直接把土地賣給個人（即“業主”），然后將別墅的設計圖紙以幾千元的價格賣給業主，業主按照圖紙自行建房。“這樣的房子，黃志賢能夠通過關系輾轉辦出土地證，但房產證卻辦不下來。”

有莆田房地產行業的人士告訴記者，黃志賢的成功就在于拿地特別便宜。據悉，黃志賢當年在鳳凰山拿地的價格只需兩千多元一畝，而轉手賣給業主的價格則高達二十多萬元每畝。賣地只是第一筆收入，據業主們反映，由于別墅辦不出房產證，如果有業主要轉賣房產，只能變更土地證，“但變更土地證的名字，只有黃志賢才能找到關系辦成，他借此要收大約二十萬元的‘更名費。”

黃志賢有一支私人保安隊，配備盾牌、防暴服、警棍等警械。黃志賢還專門聘請從公安系統退下來的官員充當教官，“指點他們什么時候可以動用武力，打到什么程度不用負責，等等。”

逃港之后的遙控

在拆遷戶、業主們的不斷上訪舉報之下，2018年9月4日，當地警方開始了對黃志賢的抓捕。2019年5月14日，警方公開通緝。

然而，多位受訪者強調，即使是黃志賢出逃后，他的影響力并未完全消退，依然遙控著他在莆田的公司運轉。

舉報者們的疑慮還在于，從2018年9月啟動對黃志賢的抓捕至今，已經過去大半年，但莆田官場至今未有官員被牽出。而在他們看來，黃志賢能夠在莆田肆無忌憚地橫行霸道這么多年，“不可能沒有保護傘。”

以稅務問題為例，這位稅務系統的前官員說，“黃志賢在稅務方面肯定有問題，但誰都拿不出證據，因為沒人敢查他的賬。基層稅務干部只在黃志賢辦公樓里轉一圈，甚至有時連門都不敢進，因為都認為黃志賢有靠山。”

與坊間刻畫的“黑社會”形象相反，在被警方追逃前，黃志賢一直以慈善家的形象出現在媒體上，常因慈善捐助見諸報端。而黃志賢標榜的慈善捐助也多被揭穿。例如，有受訪者指出，有一次，黃志賢為某村修建道路，表面上是捐助修路，但實質上背后是為置換該村的一塊土地。

【原載《中國經濟周刊》】

插圖 / 黑惡保護傘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