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長李長根的賣官賬本

黃孝光

2008年11月，河南省信陽市舉行一場公安機關基本功比武競賽。賽前，時任信陽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李長根聽取了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汪某某的情況匯報。信陽市新縣公安局局長楊某某、固始縣公安局政委閆某某、上天梯分局政委董某某等縣區局負責人也到競賽現場，為參賽隊員加油助威。八年以后，一份判決書將揭露他們與李長根的特殊關系——不但是上下級，而且也有著行賄、受賄的往來。

2016年4月14日，李長根因受賄六百三十余萬元，被河南省漯河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二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五十萬元。李長根已于2016年10月20日在獄中去世。行賄者中則仍有不少在位者

賣官流水賬

“公安局長三十一萬、政委十萬、交警支隊長三十三萬，河南李長根賣官清單曝光！”4月初，一篇披露李長根受賄案的文章在網上流傳，將李長根賣官行為評論為“明碼標價”。該文信息即源自漯河市中級人民法院當年對李長根受賄案所作的刑事判決。判決書詳細羅列了李長根三十一項受賄索賄行為，其中有三十名信陽市公安人員直接或間接行賄以獲取職務調整。每逢節日、生日或當李長根家屬來到信陽時，他們便頻繁造訪李長根的辦公室，李長根長年居住的信陽賓館701室更是成為他們錢權交易的隱秘場所。

判決書透露的信息顯示，三十名涉案人員的行賄金額不等。如同樣是從縣級公安局政委調整至局長一職，原羅山縣公安局政委王某行賄三萬元，原固始縣公安局政委陳某行賄十萬元，與公安部門打過多年交道的信陽人徐子明（化名）向記者分析，經濟實力、關系親疏以及后臺強硬程度等，都是影響行賄金額的因素。

判決書顯示，行賄金額最高者是原固始縣公安局局長楊某某。他分二十次送給李長根總價值八十一萬元的財物，其中七十一萬元借由公款抵賬。2007年12月，得知李長根需要一幅十萬元左右的畫，楊某某安排手下舒某花八萬元買了張民國時期的山水畫，舒某后來找了些發票在交警大隊的財務上沖抵。

利用警改賣官

李長根供詞提到，收到那張價值八萬元的畫后，他轉而交給了當時在國防大學學習的河南省公安廳原廳長秦玉海。李長根曾與秦玉海在河南焦作市共事四年，被認為是秦玉海的“黃金搭檔”。2016年11月，秦玉海因受賄罪被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六個月。

判決書還披露，李長根在位期間，信陽市公安局進行過四次規模較大的干部調整。在某種程度上，信陽市的警務機制改革給李長根提供了更多賣官的機會，約三分之二的交易產生在警改之后。

審理期間，李長根主動交代了他的“賣官流程”：第一步，由他直接確定推薦名單;第二步，將這些人員的名字、擬任職務告知信陽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并一一對應寫好;第三步，為了保密，其親自將名單交給市委組織部;第四步，市委組織部將該名單上報市委常委會進行研究，通過后，再依照黨政干部任免規定程序進行任命。

有些下屬復制了李長根的賣官模式。當地知情人表示：“買官花了錢，勢必還要往下賣官把錢撈回來，這可能導致整個公安系統的連鎖反應。”

處分結果始終未公開

從事權錢交易的同時，不少行賄者對外呈現的是功勛卓著的高大形象。相關報道中，王某被比作“鏗鏘玫瑰”，“始終保持一名共產黨員的清廉本色，不收一份禮，不辦人情案、關系案”;李某某被譽為“女包青天”，“以巾幗不讓須眉的魄力，用智慧和心血，為群眾筑起了一道平安墻”;王某某是“警營鐵漢”，立過兩個二等功，三次三等功，被信陽市政府評為“破案標兵”……

據公開信息顯示，信陽市公安局目前十二名黨委成員中，有三人都在李長根的賣官名單上。

李長根被判刑后，事情未能塵埃落定。如今判決書流出，三十名行賄者的后續去向依然成謎。

北京市尚權律師事務所律師張雨告訴記者，行賄同樣是犯罪，通常會被另案起訴。

信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余金霞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李長根賣官名單流出后，近期有不少民眾咨詢，為此他們專門向紀委和公安部門進行了了解。據反饋，當年對三十余名行賄人員采取的處分措施不一，有的被警告，有的被降職，有的從實職崗位被調到虛職崗位，也有的得到了寬大處理。至于具體處分情況，因為“是內部機密文件，不便對外公開”。

【原載《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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