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向我的月亮開火

朱成玉

蘭德里和凱恩是不萊梅一個小鎮(zhèn)上的兩個“古惑仔”，他們的人生信條是：享受今天，揮霍青春。能在今天享受的快樂，絕不會留到明天。

因為年輕氣盛，酗酒、打架斗毆對于他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為此，他們也付出了代價，除了身體上的傷疤之外，還經(jīng)常受到懲罰，偶爾會在班房里過上一兩個星期。但他們絲毫不以這樣的經(jīng)歷為恥，恰恰相反，他們以此作為炫耀的標簽，在渾渾噩噩的青春里恣意妄為。

漸漸地，他們在當?shù)匦∮忻麣猓髯杂辛艘粠托D啰。儼然成了兩個黑社會小頭目，蘭德里在東部稱雄，凱恩在西邊稱王。

終于有一天晚上，因為一些矛盾，他們兩個相遇了。自然，誰也不肯讓誰，這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較量。

兩個“幫派”的人，眼看著一場火拼即將發(fā)生。大街上很多人都被這陣勢嚇到了，紛紛躲開，只有一個老人，安然自得地坐在他們中間，抬眼望著天空，沒有半點走開的意思。

“喂，老頭兒，快點離開這兒，我們要打架了。”他們沖著老人大聲地喊著。

老人似乎沒有聽到什么，繼續(xù)望著天空，嘴里哼著一些不知名的曲調。

“再不走，連你一塊打。”他們嚷嚷著，慘烈的爭斗眼看著一觸即發(fā)。

“別著急孩子們，讓我們來看看那個渾圓的月亮，難道你們不想啃上兩口嗎？”老人詼諧地把月亮比作熟透了的蘋果，并意味深長地說，“它可不是每天都這么圓的。”

鬧哄哄的兩個幫派忽然靜了下來，接著，老人平靜地一字一頓地說：“你們玩你們的，別向我的月亮開火。”

他們一下子都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約而同地，他們都抬頭看了看月亮。那天的月亮的確很漂亮：皎潔、圓滿，閃耀著奪目的光輝！令人心底的邪念不由得后退了幾步。不知道為什么，蘭德里一下子想到了早晨的母親，想到了她因為自己的無禮和沖撞而掉下的淚水。凱恩則想到了替自己受過的姐姐，想到了自己的無知帶給家人的種種傷害。

月亮是無辜的，別向月亮開火。還有什么樣的勸慰比這個更有說服力呢？凱恩主動向蘭德里伸出了手，蘭德里則擁抱了凱恩。

一句話避免了一場爭斗，說來有些神奇，但世間就是有那樣的一些轉變，源于別人的一個簡單的舉動，哪怕是一句簡單的話。后來，蘭德里做了一名牧師，凱恩做了一名醫(yī)生，與當初的行為大相徑庭，現(xiàn)在的他們都是以服務社會、關愛他人為己任。這些轉變，都源于那個夜晚，源于那個老人的那一句：“別向我的月亮開火。”

在之后的日子里，蘭德里和凱恩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們在各自的領域成功之后，千方百計地四處尋找當年那個“保護月亮”的老人。在他們看來，老人當時保護的并不僅僅是月亮，還有他們的心靈。

終于，他們在一家老人院里找到了他。他變得更老了，每天都要坐在輪椅上，靠別人照顧著生活。

在老人院提供的個人資料上，寫著老人再短不過的簡歷：

老約翰，生于1921年。二戰(zhàn)老兵，傷殘軍人。傷殘程度：雙目失明。

【原載《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