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聲父親淚紛

文/張志偉

提筆已是熱淚盈眶，我可敬又可憐的父親，此時此刻，您可曾想起我？

父親是一位民辦教師，一生兢兢業業，在很多村莊教過書，雖然鄉村教育條件有限，學生中真正出人頭地的不多，但無論走到哪里，都有許多人恭恭敬敬叫一聲張老師好！此刻的父親是滿足的，哪怕工資再微薄，環境再艱苦，他的內心都無比充盈，能夠為大山里的孩子們開啟一扇智慧之窗，何嘗不是一件最幸福最有意義的事呢？

父親常說，這輩子能當老師是福分，為人師表，就要教人本領，教人向善，不然誤人子弟，還不如回家種紅薯呢？勤勞樸實的父親是這樣說的，更是這樣做的，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不但深深影響到了自己的學生，更是讓我們姐弟幾個潛移默化中學到了很多做人處事的道理。

依稀記得我兩三歲的時候，特別調皮搗蛋，經常哭鬧著向媽媽和姐姐撒嬌，誰哄都不管用，但我只要一抬頭看到家里墻壁上那兩只栩栩如生的下山猛虎，就嚇得再也不敢胡鬧了，媽媽說老虎專吃不聽話的小孩，我當時心里又怕又氣，我的壞爸爸，你畫什么不好，偏偏畫我最害怕的老虎來嚇唬我呀？

小時候最開心的莫過于春節了，父親不僅教書厲害，手還特別巧，會寫對聯，會織毛衣，會做紙燈籠，每當正月十五晚上，我們姐弟幾個提著漂亮的紙燈籠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耍時，別提心里多驕傲了，我們的紙燈籠上花鳥蟲魚，亭臺樓閣，看上去如臨其境，和真的沒啥兩樣，都是父親一筆筆畫上去的，比起買的不知好看多少，村里好多人都說，張老師屈才了，生在好人家，說不定是個大畫家呢。這時候我覺得爸爸真有才，雖然他畫的老虎令我膽寒，但他做的紙燈籠我是滿心喜歡的，爸爸是個好爸爸。

別看父親人高馬大的，心思卻極為細膩，每次出遠門回來總不忘記給媽媽帶點小禮物，給我們姐弟帶點好吃的零食和小兒書，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愛上閱讀的，《岳飛傳》《霍元甲》《西游記》《三國演義》等經典連環畫，令我愛不釋手，幾乎陪伴了我整個童年。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父親把我帶在身邊，并成了我的班主任老師，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看到父親辦公室有一本長篇武俠小說《神州擂》，隨手翻了幾頁就被故事情節吸引的不能自己，爸爸對我說，愛看就看吧，不懂的就問，就這樣我通篇閱讀了人生中的第一部大部頭小說，至今難忘。或許正因為父親的引導，小小年齡的我，心里不知不覺撒下了熱愛文學的種子。

由于家里窮，為了增加經濟收入，上初中時家里開了一個好大的菜園，平常母親打理，周末父親回家后就挑著扁擔走村串戶賣菜。我跟著父親去了幾次，帶著干糧和水，路上餓了渴了我們就啃點干糧喝口水，紅彤彤的西紅柿和綠油油的黃瓜看著讓人眼饞，父親就是不讓吃，說媽媽操持家不容易，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的老爸呀，您咋這么摳門呢？我雖然心里老大不樂意，但也知道爸媽的不易，誰家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啊？

歲月如梭，山高水長，難忘一次次黎明時分，父親送我走在求學的鄉間小路上；難忘一次次公共汽車上望著父親揮舞的手臂，包含著多少不舍和期望；難忘父親不再挺拔的背影，為了兒女更添滄桑。不敢想，不能忘，一幕幕，一場場，父子深情，打濕了心房，模糊了雙眸。

冬去春來，我們姐弟三個一個個成家立業，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家庭和睦，子女健康，幸福的日子花兒一樣芬芳，父親看在眼里，樂在心里，這個大家庭終于過成了向往的幸福模樣。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2018 年1 月31日父親突發腦溢血，經過醫院全力搶救，命是保住了，無奈癱瘓在床，一病不起。望著毫無知覺的父親，全家人心如刀絞，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把災難和痛苦降臨到一個一輩子教書育人，勤儉善良的老人身上？為什么自己還未來得及報答父親的恩情，他卻要遭受如此病痛的折磨？不，我絕不答應，我絕不放棄，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都要用盡全力去挽救苦命的父親。

生活是殘酷的，盡管全家人擰成了一股繩，傾盡所有為父親治病，可是父親的病情依然不見好轉，面對子女耳邊一遍遍的呼喚，父親似乎無動于衷，我親愛的苦命的爸爸，您為何如此冷漠，我們是您最愛的孩子啊，您聽到我們傷心的哭泣了嗎？您辛苦操勞了一輩子，該享受兒女的福了，為何要如此狠心不給我們盡孝的機會，您還是一個好爸爸嗎？

父親生病到現在一年多了，媽媽和大姐一直貼身照顧著，為了生計，我不得不再一次遠赴他鄉，可我的心啊，始終割舍不下！

叫一聲父親淚紛飛，爸爸，快快好起來吧，您是我最大的牽掛！淚眼婆娑中，我仿佛看到了遠方的家，看到了站起來盼兒歸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