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啟程驚動了氣象(組詩)

吳重生

你的啟程驚動了氣象

你的啟程驚動了氣象

大陸隨之漂移

我帶著冰凌和雪花去往南方

在那個詩的故國

我在平原上栽種水稻和高梁

故鄉的故人在午后的光里

風雨在灑掃大街后撤離

而你，依然站在路口

目光投向我移動的車轍

斑駁的樹影落下

櫻桃汁注入我的汽車油箱

承接未來的杯子在等待啟封

啟封？我怕喚醒成群的紫燕

在你的天空里飛來飛去

怕喚醒成片的紫云英

還有那些永不疲倦的蛙鳴

還是趁著夜色去拜訪畫家吧

試筆的時候，一定有愛在左

你的啟程驚動了氣象

白云在十渡的水光相接處集結

從北到南要翻越多少座大山

白云就要去往這些大山

我帶去的冰凌和雪花已經發芽

春風兒來自你的家鄉

風兒已改變方向

輕輕地，輕輕地

你把菩提子串成的手鏈

放在書的封面上

手鏈上的通靈寶玉，閃發著仙界的光

怕弄疼了這一段人生的旅程

怕驚擾了天與地的第一次見面

輕輕地，輕輕地放下

一如你靜謐、神秘的笑顏

如今我的詩行

都覆蓋了你的紫云

像人間的麥苗覆蓋天上的白雪

像太行山脈延伸到你的窗沿

你輕輕的，輕輕的目光

將這世界重新打量

花還是那些花，山還是那些山

只是風兒已改變方向

水中石

暮云四合時分，你在岸上

看我在大峽谷的溪里捉石

赤足，俯身，聚精會神

一塊塊石頭像一尾尾魚

在你的注視下放生

水中石啊，多少個日夜

你見證魚類遷徙、水草生長

見證歲月流逝、天地永恒

而我此刻在淘洗你

仿佛在淘洗自己褪了色的青春

水中石，我將帶你走出大山

去往平原，那個我借以棲身的城市

我將與你朝夕相處，對視，私語

就這樣讓歲月老去吧

有石相伴的日子就是永恒

三天有多長

三天有多長

有九千九百座大山

有九千九百條溪澗

在入睡前的臺燈光下仔細打量

三天的紋理清晰，流暢

三天的陽光多情，溫暖

就連笑聲也是濕漉漉的

如夏天清晨的露水

在你的發際，搖曳晶瑩的光

崎嶇的山路，轉過無數個彎

猜謎的旅程，充滿希望和遐想

趕路人一直在路上

平淡無奇的日子因為有了你

就有了百花的芬芳

閉上眼睛聞一聞這前世的約定吧

謎底就在這路旁的丁香花上

我必須把這段旅程打包

托運給九年之后的太陽

還記得那個供你充饑的月亮嗎

它的心是如此飽滿，色彩金黃

掰一半給我吧

讓我也嘗嘗這歲月的瓊漿

陪伴是最大的信任

同行是無聲的誓言

千山已沉默，萬泉奔流向前

告訴我三天有多長

你的微笑是如此澄澈，明亮

相約，去百花山

在天尚未完全黑下來之前

我們寄身于一處客棧

依山傍水，樹木高大而茂密

半夜，我被遠方山谷里的一聲蟲鳴驚醒

第一次，發現自己跟天地萬物共生

隱隱的花香，飄浮在路上

那些不知名的花草、樹木

那些素昧平生的飛禽走獸

今夜，我是你們的鄰居

祝山那邊的你晚安

我想此刻就是世界最美的樣子

所有的人生際遇

都如身旁的瀑布水

一世喧嘩，抵不過這歲月的洗滌

風霜雨雪統統歸結于此

樹葉很安靜，山道蜿蜒

一切保留你前世的模樣

百花草甸就在山頂

一只蜜蜂在耳邊嚶嗡

它的私語和告誡我充耳不聞

我們決定中途而返

做一回東晉的王子猷

我把愿望和影子安頓在山路上

讓它們駐留于此，聽松濤觀風雨

連同那個關于百花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