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龍敖

“把拉鏈拉上!這么冷的天,可別感冒了。”祖母囑咐著年幼的我。我呆呆地望著祖母,看著她俯下身子,把我的拉鏈拉好,這才蹦蹦跳跳地出去打雪仗。
那年大雪紛飛,可我覺得暖暖的,祖母的關懷如暖陽照耀著回憶里的那個嚴冬。不巧,祖母去世時,也是一個嚴冬。
那時的我已長大,在綠皮火車中看著回鄉之路的冬景。窗外無一片裸露的土地,白皚皚的雪仿佛一個密不透風的罩子壓得大地喘不過氣來。想到祖母同這大地一樣在嚴冬里閉上了眼睛,想到今后再也無人如她那般對我噓寒問暖,我不禁流下淚來,悲前途之迷茫,嘆人世之無常。
站在墓地里,冷風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拍打在我們身上。在我眼里它們好像是缺乏管束的妖魔在嚴冬里起舞,奪走人們所愛之人,還以冰冷!佇立在祖母墓前,我呆呆地看著她的遺照,思緒萬千。
嚴冬時節,街上空無一人,人們都躲在家中圍著暖氣取暖,我卻不得不去上課。我央求媽媽開車送我。從家到學校,只有幾分鐘的路程,可我不想頂風冒雪,挨著凍,牙齒如搗蒜般打著戰地走過這嚴冬。母親同意了。即將出門時,祖母忽然說了聲:“讓他自己去吧!”我一驚:這還是那個視我如掌上明珠的祖母嗎?祖母又說:“不歷嚴冬,何知嚴冬之苦;不知嚴冬之苦,怎享春日之盛景?”我被祖母的話驚住了,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出了門。天寒地凍間,我為祖母的嚴厲、狠心黯然神傷。直到今天,我才得知祖母是地主之女,卻在時代的大潮中顛沛流離,遍嘗人間疾苦,她卻從未向不公的命運低頭,悉心照顧、教育子女,將他們養育成才。
望著祖母的遺像,我終于明白了她那時的用意。嚴冬是人人都要經歷的。如果一直在嚴冬下曬著暖陽,當暖陽不再,何以度過寒冬?只有經歷了冬的洗禮、折磨,才能萌生春的綠意盎然。
如今我雖失去了那縷暖陽,卻早已學會如何應對漫漫嚴冬,不再感傷!
嚴冬中,祖母叮囑“我”拉好拉鏈,“我”因此感受到關愛帶來的溫暖;嚴冬中,祖母去世,痛失親人,“我”因此感受到內心的寒冷。這些情節實在平常,唯有嚴冬中,祖母鼓勵“我”獨自去上學這個情節出人意料。長輩對晚輩的人生指導更見關愛之情,更能打動人心,平中見奇的寫法才是這篇文章最獨特最吸引人的地方。(李思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