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熠勛
“嗒嗒嗒……”老縫紉機的歌聲縈繞在耳畔,溫柔、悠遠,仿佛降了調的《賽馬》。在這靜謐的深夜,不知外婆的屋子里是否依舊燈火通明?
幼時,我常常坐在外婆臥室的床沿上,眼巴巴地看著外婆用縫紉機為我制作娃娃。銀針隨著外婆踩著腳踏板的節奏“嗒嗒”作響,彩色的絲線不斷繃緊、移動。老縫紉機的聲音透過打開的窗戶飄到河面上,隨水波翩翩起舞,夕陽也不甘寂寞,透過窗戶溫柔地拂過她的面頰,黑色的發卡伴著銀絲熠熠生輝。那是外婆在編織我幼時的夢。
如今,會用這種老式縫紉機的人已經不多了。外婆年事已高,手腳也沒以前那么靈活了,時常縫歪、縫破、甚至傷到手,慢慢地,縫紉機停止了“歌唱”。暑假里,我回老家探望外婆,那臺老縫紉機仍舊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面卻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外婆不再用老縫紉機后,家里冷清了許多,多了些嘆息聲。她經常獨自待在臥室里,盯著老縫紉機發呆,渾濁的眼神里,有許多我讀不懂的東西。
“外婆,您為什么嘆氣呀?”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只可惜這臺老縫紉機陪伴了我這么久,將來我走了,也就沒人會用它了。”
“沒關系,外婆你可以教我用縫紉機呀!”
“傻孩子,學它有什么用,這東西已經被時代淘汰了,就像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古董一樣,已經沒多大用了。”外婆拍了拍我的腦袋,笑著說,目光里滿是無奈。
回家后,我念念不忘外婆那孤獨、無奈的眼神,縫紉機“嗒嗒嗒”的聲音時常在我的夢中回響。偶爾和外婆通電話時,外婆的聲音也蒼老了許多,對我們的問候只是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好像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魂不守舍的。媽媽和姨媽擔心不已,又不知如何安慰。

忽然有一天,外婆給我們打電話時一反常態,她在電話那頭兒興奮地說:“有空多回來看看外婆,家里的老縫紉機又在用了。”原來村里有幾個姑娘向外婆學習使用老縫紉機,要為她們的舞蹈隊制作隊服。村里的舞龍隊也找到了外婆,央求她幫忙趕制新的隊服、道具。外婆欣然同意。她戴上厚重的老花鏡,重新坐在已經擦去灰塵的老縫紉機前,銀針與腳踏板又開始歌唱,就像莊子與惠子重逢,又開始了他們之間獨有的默契。
外婆忙碌起來了,眼里閃爍著清亮的光,嘴角掛著幸福的笑。
對于老一輩的人來說,失去了創造社會價值的能力,就失去了生活的興致,也就失去了生活的力量。小作者通過寫外婆縫紉機的興衰史把這一層意義展現給讀者,頗能引人深思。縫紉機對于外婆,是一種價值的體現,對于作者來說,更是愛的體現。每個人心里,都需要有這么一臺縫紉機。
(高良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