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土建筑的景觀特征研究

王映泉

摘要：文章從景觀的視角切入，先分析了以北京市延慶區為代表的古代夯土城墻和傳統夯土民居的景觀特征，然后從專業設計、新舊結合、改良配方、改良工具與工藝、合理規劃等方面，梳理出現代夯土建筑呈現出的各種景觀特征。

關鍵詞：夯土建筑 傳統 現代 景觀特征

中圖分類號：TU986.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19）08-0129-03

引言

夯土建筑，也稱生土建筑。其主要承重結構為夯土墻，即用模板將土夯實而成的墻體。作為一種傳統的建造技術，夯土建筑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在新石器時代晚期便已出現。隨后，被廣泛應用于城墻、宮殿、民居、墓葬、坑道、軍事堡壘等方面，留下了許多燦爛的夯土文明，形成了富有特色的景觀。除了廣為人知的敦煌古城、唐長安城、福建客家土樓外，北京市延慶區雙營古城也是一個典型的夯土城墻，距今已有500余年歷史。

自1970年全球第—次能源危機爆發以來，綠色建筑引起了國際上的高度重視。夯土建筑作為—種節能環保的綠色建筑，其與當地環境融為一體的自生長式原生態景觀特色，重新引起了人們的關注。近半個世紀以來，歐美等發達國家針對傳統夯土建筑技術進行了大量研究，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形成了較為成熟的現代新型夯土建造技術。中國也成立了專門的課題組，做了大量研究，但多側重于技術層面。本文主要研究夯土建筑的景觀特征。

一、傳統夯土建筑概況

（一）傳統夯土建筑的優點

傳統夯土建筑歷史悠久，延續千年傳承至今。因其獨有的優點，目前在鄉建領域備受關注。

1.節能環保、防火安全

傳統夯土建筑施工時，直接在當地取土即可夯筑，相對于磚混、框架等結構形式，節約了大量能源，也避免了燒制過程中消耗能源、污染環境。夯土建筑在完成歷史使命拆除以后，墻體重新搗碎又可以回歸農田或再作為夯土原料，循環利用，實現可持續發展。夯土建筑的墻體厚度通常都在400mmm以上，熱工性能好，可以很好地減少室內外的熱交換，不需要再增設保溫材料，冬暖夏涼，非常適合中國北方地區的氣候。

此外，夯土墻屬于不燃性墻體，具有很好的防火效果，有效保障了夯土建筑的防火安全。

2.就地取材、施工簡單

傳統夯土建筑主要是土木結構，除了必要的木材、瓦及石塊以外，主要建筑材料就是夯筑墻體的生土。中國夯土建筑盛行的地區，生土資源一般都比較豐富，便于就地取材。

傳統的夯土工具也較為簡單，主要由模板（木墻板）、擋板、箍頭、夾簽、夯捶、大小修墻板等組成，如圖1。夯筑工藝主要通過匠人（掌握夯捶的掌板匠）的口口相傳，簡單易學，幾個人便可以組成一個施工隊。由于就地取土節省了材料費，施工也比較簡單，不需要專業施工隊，只需支付少量的人工費，整體造價十分便宜，便于在廣大農村地區推廣和傳承。

3.自然和諧、樸素之美

由于夯土建筑通常都是在建筑基地周圍就地取土，夯筑后的墻體在材質和色彩上跟周圍環境一致，就像從地里生長出來的一般，自然和諧。在當下千城一面、千村一面的大背景下，農村地區如能結合自身地域特點合理利用夯土建筑，其溫潤、樸素的美學特征，自然會為當地增添一種特有的景觀氣質，形成濃郁的鄉土特色，如圖2。

（二）傳統夯土建筑的缺點

夯土建筑雖然在中國農村地區歷史悠久，但農戶新建住宅時普遍不再選用這種建筑形式。究其原因，主要是傳統夯土建筑有以下幾個缺點。

1.強度不高、容易開裂

傳統夯土建筑采取分段夯筑的方式，墻體的整體性不好，各段墻體之間的連接處是抗震的薄弱環節。盡管夯土墻內要添加竹筋，但仍不足以抵抗地震帶來的巨大破壞。由于夯土墻強度不高，通常只適合于建造低層建筑。中國中西部地區多為1-3層的夯土民居，也有極少數高度超過10米的土碉樓。而以延慶區為代表的中國北方地區，則多為1層的夯土民居。

此外，夯土墻夯筑時需要土壤含有一定的濕度以方便施工，墻體干燥后，容易開裂產生許多裂縫，影響美觀。裂縫較大時，還存在安全隱患。

2.防水較差、壽命縮短

夯土建筑的墻體是由生土夯實而成，由于人工夯筑很難達到很好的密實度，墻體內部存在很大的孔隙率，防水性能較差。—旦遇到暴雨天氣，雨水浸泡墻體，土壤顆粒之間產生分離，從而導致墻體迅速松軟失去其抵抗能力，縮短夯土建筑的使用壽命。

3.工藝簡陋、表觀粗糙

傳統的夯土建筑多為版筑墻，將拌和好的生土直接放在木夾板之間，用人工方式逐層分段夯實而成，工藝簡陋。工匠的技術以及體力等都會影響夯土墻的密實度，夾板提升的過程中，很難控制墻體垂直度。完工后的墻體往往存在傾斜、表面粗糙等問題，外觀效果不理想。

夯土建筑作為—種傳統的建筑形式，日漸凋零。急需研究、挖掘其價值，以便傳承和發展。本文著重從景觀的角度，探討傳統夯土建筑與現代新型夯土建筑的景觀特征。

二、傳統窮土建筑的景觀特征

人類在早期盡管還沒有形成系統的美學理論，但生活中并不缺乏審美需求，美學實踐伴隨著人類的整個發展過程。實際上，美學理論是在不斷的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然后再反過來指導實踐創作。

傳統的夯土建筑是否只解決功能問題？在景觀層面有何美學特征？本文以古代城墻和傳統夯土民居為例，加以分析。

（一）古代夯土城墻的景觀特征

1.內土外磚的表皮語言

在冷兵器時代，城墻是一種重要的軍事防御措施。按材料來分，主要有夯土城墻、磚砌城墻、石砌城墻三種類型。夯土城墻使用較為普遍，其厚度動輒幾米甚至十米以上，十分堅固，能經得起拋石機、炮彈等重武器的攻擊。多數夯土城墻采用內土外磚的結構，內部是層層版筑夯實的土墻，外側砌筑一層或幾層磚，作為建筑表皮。這不僅可以增加城墻的強度提高防御能力，而且外觀十分整齊美觀。

延慶雙營古城是一個村級單位的軍事堡壘，最早建于明朝嘉靖年間，目前是整個華北地區保存最為完好的生土城墻。從殘存的城墻及城門來分析，應當屬于內土外磚的構造，如圖3。

2.上窄下寬的造型手法

古代夯土城墻高度基本都在5米以上。北京市延慶區雙營古城高達“二丈四尺”，合7.68米。夯筑土城時，墻體自下而上向內略為收分，形成上窄下寬的造型，城墻更加穩固。但傾斜的角度不可太大，否則敵人攻到城墻下面后易于攀爬上去。雖然是從軍事防御的角度考慮城墻的建造，但其造型、尺度恰到好處，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如圖4。

城墻在夯筑到頂部的時候，往往會在生土里面加上石灰、黃土等材料，分層夯實，然后再鋪上石板作為面層，便于防守官兵往來巡邏、戰斗。同時，在兩側女兒墻下面用石塊砌筑排水溝，排除雨水。這些構造，都以上窄下寬的造型手法完美地統一在一起。

3.城池結合的平面布局

中國有句諺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城池是中國古代的一種重要軍事設施，“城”專指城市或城墻，“池”則是指護城河。為有效抵御敵人的進攻，古代城市的城墻由里向外通常分為內城、外城、甕城，在甕城之外還有護城河。北京紫禁城完整保留著這一格局。

護城河的寬度因各地方的水資源而異，通常南方較寬，北方略窄。無論寬窄，護城河除了軍事防御功能外，還有飲水、航運、消防等功能。在和平年代，護城河則成了十分獨特的景觀。各種水烏、植物、倒影……成為了城市或鄉村一道靚麗的風景。

（二）傳統夯土民居的景觀特征

1.契合地形，自然生長

中國漢族民居多以院落為一個基本單元，常見的有一字型、L形、三合院、四合院等。通常，位于平原的民居多采用排布整齊的行列式布局。位于山區的民居，則因山就勢，或單家獨院，或幾戶集中（血緣關系為紐帶），或幾十戶集中（地緣關系為紐帶）。北京市延慶區兼顧了平原和山地兩種地形，也就有了兩種不同的布局方式，呈現出不同的景觀形態特征，如圖5。

2.鄉土材料，鄉村肌理

夯土建筑的墻體本身自重比較大，需要由基礎傳遞荷載到地基。出于防水的考慮，傳統的夯土民居多砌筑O.5米以上的石砌基礎，然后在其上夯筑土墻。在豎向上，自下而上形成由石砌基礎、夯土墻、瓦屋面等不同鄉土材料組成的材質。墻體外表面或不加任何裝飾，體現夯土本身的肌理。或以草泥灰抹面，具有濃郁的鄉村肌理效果，如圖6。

3.硬山坡頂，青瓦土墻

除了雨水直接沖刷墻體表面引起滲透外，屋頂直接滲水、漏水，對夯土建筑的危害也極大。南方建筑多采用懸山坡屋頂，在四個方向都出挑50厘米以上的屋檐。盡管北方地區的民居以平屋頂居多，但夯土民居出于防水的需要，一般采用坡屋頂。僅在前后坡向兩側出挑30～40厘米，左右兩側山墻與屋面相交或出挑屋面。這種典型的北方硬山坡屋頂樣式，體現了質樸、剛硬的性格。

三、現代新型窮土建筑的景觀特征

傳統夯土建筑的景觀價值沒有得到很好的認知，正逐漸被農村建筑市場拋棄。農民外出打工掙到錢后，或在城鎮購買商品房，或回村里自建框架或磚混結構的房屋，很少再用夯土建筑。

近些年有不少建筑師開始關注鄉土建筑，研究現代新型夯土建筑，探索其新的景觀特征。

（一）專業設計，為夯土建筑帶來新鄉土風格

從前面的分析可知，夯土民居多是農村匠人按照口口相傳的傳統技藝建造，沒有專業設計，以解決功能問題為主。現在參與鄉土建筑的建筑師越來越多，建筑師不僅關注功能，也注重造型、立面、色彩等景觀特征。有了建筑師的專業設計，夯土建筑自然和諧的鄉土景觀特征，得到了很好的詮釋。

王澍設計的富陽洞橋鎮文村改造，讓一個原本破敗的村莊，煥發新生。圖7中的民居，材料依然是我們熟悉的夯土、木材、磚石、小青瓦。傳統的工藝與現代設計的手法相結合，土黃、黑色、白色的搭配，形成—種熟悉而又陌生的美感。

（二）新舊結合，為夯土建筑帶來新的審美意境

現代夯土建筑，已不再拘泥于夯土與磚瓦石的“標準”搭配，更多的現代建筑材料被建筑師應用在夯土建筑中。夯土與現代建筑材料相結合，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景觀效果。

圖8中的建筑是澳大利亞Luigi Rosselli Architects公司設計一組夯土住宅，230米的夯土墻蜿蜒在山丘邊緣，沙丘下內含12戶住宅單元。該項目榮獲了2015年“澳洲建筑獎住宅分類大獎”及2016年“TERRA夯土建筑集合住宅大獎”。圖右的多功能中心，兼具會議室和教堂的功能。其下部主要圍護結構是厚度達到450毫米的現代夯土墻，土壤采自當地，并加入附近河流中的卵石和礫石，色彩與周圍環境渾然一體，融于自然，鄉土風味十足。覆蓋其上的古銅色鋼結構屋頂與紅土呼應，輔之以通透的弧形玻璃窗，又給整個建筑增加了現代氣息。

（三）改良配方，為夯土建筑帶來新的色彩體系

傳統的夯土建筑就地取土，土料中往往只加少量砂石拌和，因而夯筑后的墻體材質和顏色跟周圍環境渾然一體，鄉土風味濃厚，如圖9。

現代夯土建筑則會選擇各種不同色彩的土壤（以當地為主但不限于當地），外加一些必要的添加劑（固化劑、防水劑等）。分層夯筑時，自由添加各色土壤，每層土壤的高度會隨機變化。夯完后的墻體會呈現出豐富的色彩，在水平方向形成自由的波浪形線條，猶如一幅漂亮的色彩畫或水墨畫，具有很高的觀賞價值，如圖10。

（四）改良工具與工藝，為夯土建筑帶來新的肌理效果

傳統的夯土模板較短，每次只能夯筑一版土墻，效率低，易形成通縫，轉角處剛度不夠。由于夯筑不密實，表面坑坑洼洼，影響美觀。改良后的模板，借鑒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的施工方法，整層綁扎模板。施工效率得到大大提高，墻體密實，即使表面被雨水淋濕，短時間內也很難滲透到墻心，墻體的整體防水性能得到提高，表面觀感更為光滑。

此外，傳統的夯土建筑由工匠用夯捶手工夯筑，耗費體力，又達不到密實度要求。新型夯土建筑采用電動夯捶或啟動夯捶，工人上手容易，施工效率高，墻體結實。

夯筑工藝對夯土建筑的質量也很關鍵。夯筑時，將土壤、固化劑、水充分攪拌，控制好含水率，隨拌隨夯。夯點盡量均勻，不漏夯。分層交錯夯筑，避免出現豎向裂縫，加強轉角處的整體性。兩層之間連接時，通過切面、掏槽等辦法，加強兩層之間的黏接。

（五）合理規劃，為夯土建筑帶來新的整體景觀

夯土建筑建造前，一定要踏勘現場，認真觀察地形地貌，結合當地氣象水文等資料，科學選址。要選在地勢較為平坦有排水條件的地方，避開低洼地帶，避開泥石流、洪水等地質災害點，最大限度地避免水災對夯土建筑造成的破壞。同時，對于村落及其以上的聚落，要合理規劃，結合地域特點、民族習慣、文化特色等，營造出獨特的民居整體風貌，為夯土建筑帶來新的整體景觀。

結語

夯土建筑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與城市里的“鋼筋混凝土森林”質感不同，夯土建筑有著溫潤的、與環境和諧共生的質感。

近些年鄉土建筑得到廣泛重視，現代夯土建筑得到一定程度的推廣。更多的建筑師是從技術的角度進行研究，以期提高效率、節省造價。本文以景觀的角度，從研究古代城墻和傳統民居入手，從專業設計、新舊結合、改良配方、改良工具與工藝、合理規劃等方面，梳理出現代新型夯土建筑的各種景觀特征，旨在提高夯土建筑的景觀效果，為延慶區及其他相似地區提供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