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組詩）

胡權權

再過姚江

秋深了，浮萍夾雜落葉漂在江面

與我一樣，混跡江湖

倒影里泛起年輕時的光陰，江水輕描淡寫地

向東流去

許多往事來不及細想

就被時空偷偷更換了主角

情節一再被篡改，而傷痛時時擊中孤寂

的靈魂。欲念像姚江水洗刷著黃昏

浮萍也好，落葉也罷

他們各自有無法逃脫的宿命

飄零，只是其中最蒼白的

過程

波 浪

在河上劃船，我突然想到

船要是抽身去了會是什么結果

我會坐在波浪上劃

手里的槳也抽身去了，我用手劃

河水也抽身去了

我就在空中劃。像一只鳥

撲閃著翅膀

我在空中越飛越高

身體下面，離我很遠的地方

有幾條曲線起伏

可以看作連綿的山脈，或者

大地的五線譜，那些隱隱約約的黑點

高高低低，廢棄的村落

枯井，墳堆，是低沉

憂悒的音符

叩 首

有涼風吹過來。許多散亂的腳步

在風里安靜下來

已經走過這個世界了，你可以一飲而盡

為自己在臨行前壯一壯膽

我們跪下，叩首。

在乎一顆溫熱的種子

在泥土中延伸，盤根錯節地

繁盛下去

天水橋下

波及兩岸的光影

像胭脂，給斑駁的老墻涂上吳儂軟語

像我的母親，亮一亮嗓子

就讓清泠泠的水從下塘街的頭頂到

對岸上塘街的腳下

澆了一遍

帶露水的芭蕉葉還描著昨夜的月光

插在夢的邊沿

——那是沿街最舊的房子

提柳條箱的先生，我的父親

從鏡框里望見他們

各不相同的命運走在各自的路上

小鎮的早晨安靜得只有畫面

流水與小鳥的聲音屬于原生態畫外音

忙碌的日子被孤單的繩索牽引

我可疑的身份

像那些心無旁騖的流云

該如何獲得自由

想在微風和靜謐里不停地掙扎

江風微瀾，我并不是好漢

只想模仿俠客下山

為鄉親尋一紙能治傷痛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