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組詩）

小海

白駒嘆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莊子·知北游》

晝夜，我們知道的

我們不知道的是那有多長

跌跌撞撞，我們說服

還有更多的晝夜

忽然而已，忽然而已

時間的消失是不公平的

仿佛生來我們就該如此

我們走在街上

分分秒秒恢復成一條街道

街心公園是一刻鐘

三條街道是一個小時

童年的風箏將時間引至江邊

第二天卻是某個廣場

每一分鐘是一條街道

每條街道是一匹健碩之馬

早晨夢見龍的人

碰了碰路人的肩膀

自出生起他就耐心等待著

三條彼此排斥的街道并肩而行

過于狹窄之處已經拓展

可以同時容納另一分鐘

簡短而無用的一刻鐘

一位盛裝女士經過了一分鐘

如影隨形，晝夜

流逝，沒有一分鐘

可以衡量，群馬嘶鳴

癲狂、奮進、癡情、哭泣

晝夜跑過街道，癥狀消除

臺風來襲

石塊、草木、飛鳥、流水

包裹著紅霞，你是鮮活的

新生兒，在夢中演變成了我

呵，靠站郊區的巴士，廣告牌

你，或空或滿的皮囊

觸及安營扎寨的彩虹

（你是蒼白的）

掙扎在陽光里

出拳、挨揍

肌膚疼痛

如新鮮陰影

哦，去年

去年風暴的

重錘和鐵銹味

打盹的白云朵

連續水晶般清澈的兩天

直到群鳥涌出烏云，歸巢

傍晚的天空

一個，失去的花園

驅動、點燃了天堂

仿佛一塊脆薄的玻璃

邊緣犬牙交錯，尖銳鋒利

生怕碰到行人，反而割傷自己

像——

像半扇門，可以推開

但不必推開

曬在兩代人中間的床單

與拖船上落下的帆平行

床單展開的時候

遮住了母親

有人會說

“終歸有一天”

當落入這天時

卻無法接續，比如

孩子，原先要取的景

和準備收拾的衣物

被中斷的生活

有了動靜

床單懸掛在那兒

陽光翻攪過后

風來吹皺

它也努力鼓起

湊近鼻尖

天氣將驟變

雨前的床單

還掛在那里

風起來

它對自己還沒飛走

感到遺憾

像鄰家的女孩子

長大了回來

在雨前收起它

行 止

迫使大海的狂濤回頭

浮世繪畫家們

可以在水上行走

日常世界

就是異象世界

事物一旦創造

因而空虛

以色列的孩子們

離開埃及時

白晝以云柱為向導

夜晚有火柱

生 日

我不想分掉

生日蛋糕上的櫻桃

一旦分割了

我就殺死了

另一個自己

晨曲：藝術實踐

進入拂曉

鳥在啁啾互答

一只公雞

在遠處引吭高歌

這意味著時間的存在

而夜里

一切事物都靜止不動

醒來的人慢慢成長

支撐起屋子的四方體

長著活動扳手一樣腦袋的生物

從獨立壁柜里飛出

這里是一個藝術家獨立的部分

到了冬季

成為一個真實的存在

被掏空山體的運動場

（一段生活經驗）

火與土，或金與木

空間處理上的生命能量

指向共同生活崩塌的早晨

來臨之前的那個夜晚

鳥群扇動翅膀

公雞走上

高臺腳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