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林峰
當“神盾”艦遭遇戰斗機時,哪一方會贏?普遍的觀點都認為戰斗機將會是獲勝的一方,因為戰斗機與“神盾”艦相比有著很多不對稱的優勢。戰斗機的飛行速度快,機動性強,作戰半徑遠,攻擊范圍大,在空中擁有比陸上/海上作戰平臺更大、更遠的視野,各種機載武器不但射程遠而且精度高。而“神盾”艦在面對戰斗機的進攻時,一般只能處于被動防御的態勢。比如“神盾”艦這類水面艦艇的最大航速通常在30節(每小時55千米)左右,機動性相比戰斗機也有著天壤之別。此外,雖然“神盾”艦普遍配備了射程超過100千米的遠程艦空導彈,但艦空導彈射程的增加總是要落后于空射反艦導彈一步,這主要是因為艦空導彈是“由低打高”,而空射反艦導彈則是“由高打低”,發射高度的不同導致了兩者擁有不同的重力勢能。再加上艦空導彈攻擊的是機動性很高的戰斗機,因此自身也要具備很強的機動性,這樣就不得不犧牲導彈的其它性能,比如有效射程。

“神盾”艦在面對戰斗機的進攻時,一般只能處于被動防御的態勢
現代艦空導彈多采取了推力大、加速性能好,但工作時間非常有限的固體火箭發動機,而空射反艦導彈面對的則是機動性能較差的水面艦艇目標,它在設計時具備了更有利的條件以追求更大的射程。目前的反艦導彈多采取了吸氣式發動機,在保證了一定的飛行速度和機動性的前提下,還能大幅提高有效射程,可以實現對艦空導彈的射程優勢,可實施防區外打擊。因此同樣的尺寸重量,艦空導彈的有效射程一般都低于空射反艦導彈。對于導彈類武器來說,速度和射程這兩個指標往往是一對無法調節的矛盾。比如亞音速反艦導彈以數百千克的發射重量即可實現近200千米甚至更遠的最大射程。而典型的遠程艦空導彈如“海紅旗”9和“標準”6則都達到了1.5噸左右的發射重量,俄制48N6E/48N6E2系列遠程艦空導彈更是達到1.8噸左右。此外,艦空導彈的最大射程通常都是理論值,實戰情況下在最大射程處的機動性會嚴重下降,此時導彈的固體火箭發動機已燃燒殆盡,導彈只憑借慣性作用繼續飛行,速度下降且幾乎沒有機動性,此時已很難威脅到高機動性的戰斗機類目標。
“神盾”艦相比戰斗機的另一大劣勢是高度劣勢。“神盾”艦航行于海面之上,而戰斗機則飛行在幾千至幾萬米的中高空。“神盾”艦的艦載相控陣雷達始終會存在低空視距的問題,受限于地球曲率而難以對低空來襲目標進行有效的探測。而戰斗機飛行在高空時的雷達視距基本上是不受限制的,其視野十分廣闊,探測距離也足夠遠。基于以上種種原因,普遍觀點都認為“神盾”艦僅憑借自身的作戰能力是難以與戰斗機相抗衡的,只有在參與航母編隊后,或者與空軍進行聯合作戰,由航母艦載機或岸基空軍戰斗機提供主動的進攻性防御后,“神盾”艦才有與敵方戰斗機對抗的可能。而且由于美軍在多次局部戰爭中利用空中打擊形成的一邊倒的優勢,更強化了人們的這一傳統觀念,即強大的制空權可以決定一場戰斗甚至戰役的勝局。

反艦導彈和對地導彈多采取了吸氣式發動機,有利于提高射程。圖為“戰斧”導彈彈體下方的進氣口
本文接下來再探討一下,當“神盾”艦與戰斗機遭遇時,這場海空對決將會出現怎樣的狀況。其實這個話題是一個典型的架空討論,不管是現代高技術空戰還是海戰,都是作戰雙方在體系支援下進行的海空聯合化綜合對抗,即體系與體系之間的對抗而不是單項作戰裝備之間的對抗。不管是“神盾”艦還是戰斗機,它們都只是整個海空作戰體系中的一環,脫離了作戰體系而討論兩種裝備之間的單獨對抗,是沒有什么實際意義的。本文之所以要進行這個討論,是想呈現“神盾”艦和戰斗機各自不同的作戰特點,至于誰勝誰負反而是次要的。不過,鑒于實戰中瞬息萬變的戰場態勢變化,也難免會出現“神盾”艦單獨遭遇敵方戰斗機的情況,這也應了那句著名的廣告詞——“一切皆有可能”。

現代戰斗機除了具備空戰能力外,還具備很強的對地、對海打擊能力。圖中瑞典“鷹獅”戰斗機的機翼下掛載了“幼畜”空地導彈和RBS-15空艦導彈
比如我國“神盾”艦在南海海域以單艦或小型作戰編隊執行防空警戒或其它作戰任務時,就很可能會與對方戰斗機“短兵相接”,畢竟現階段我國海軍的航母數量還很有限,整體技戰術水平仍較低,指望航母艦載機提供遠海海域的全空域、全時段的防空保護是不現實的。而且南海海域與我國大陸相隔甚遠,我國空軍的陸基戰斗機要支援南海爭端海域也存在著時效的問題。因此,目前我國海空軍要掌握南海海域的完全制空權仍存在很大困難。
首先要明白的一點是,在“神盾”艦與戰斗機之間可能存在的對決中,戰斗機將是進攻的一方,而“神盾”艦則是防御的一方,這是由兩者的作戰定位決定的。水面艦艇的自持力較強,可以在海上長時間執行巡邏、警戒、偵察、護航、押運、對峙、封鎖、支援等作戰任務,可以阻止敵方使用某一海域、同時保障我方自由使用這一海域。而戰斗機則是一種進攻性很強的空軍作戰裝備,它的留空時間很短,飛行員難以長時間作戰。一是因為戰斗機油耗較大、載油量有限,難以在空中進行長時間巡航飛行;二是因為戰斗機載彈量有限,在作戰中很快會消耗殆盡,必須返回基地進行彈藥補充;三是戰斗機維護保障難度大、出動能力有限、飛行員長時間執行任務負荷過大。可見,“神盾”艦和戰斗機各自不同的作戰特性,決定了兩者的PK中,戰斗機將是發動攻擊的一方,通過對敵方水面艦艇的空中打擊來克制敵方艦艇的制海能力。而水面艦艇的作戰要求是防御和抵擋對方戰斗機的空中突擊,并保證自身的制海任務不受影響。

“神盾”艦的相控陣雷達安裝高度有限,存在低空視距不足的問題

水面艦艇可以憑借廣闊的海洋來隱蔽自身的行蹤
戰斗機作為一種進攻性武器,它的進攻效果是與整個C41SR作戰體系密不可分的,在沒有外部體系支援的情況下,戰斗機的攻擊能力并沒有人們想象中那么強大。首先,戰斗機要在茫茫海洋中尋找并定位“神盾”艦。“神盾”艦作為防御方可以憑借廣闊的海洋來隱蔽自身的行蹤,水面艦艇的體型再大,在大海上也只是滄海一粟。戰斗機作為進攻方,首先必須要搜索、發現并確定“神盾”艦的具體方位,否則根本談不上對“神盾”艦的打擊。戰斗機在沒有外部偵察力量支援的情況下(如預警機、海上巡邏機、大中型無人機提供的空中偵察),單憑自身的機載火控雷達對海搜索時的效率將是非常低下的。戰斗機機載火控雷達一般都工作在X波段,這是因為戰斗機的機頭空間有限,難以容納大口徑的雷達天線,因此大都選擇了體積小、重量輕的X波段雷達,并且多為脈沖多普勒體制。這種雷達對各種空中高速目標有較好的探測效果,但對水面艦艇這種低速目標的探測效果并不理想。雖然水面艦艇比典型的空中目標(如戰斗機)有更高的雷達反射值,但水面艦艇處于海面雜波的掩護之下,機載雷達對它的探測會受到海面雜波的強烈干擾,所以探測難度較大。更關鍵的是,戰斗機機載X波段火控雷達的工作頻率較高,具有發射波束窄、掃描范圍小的特點,且戰斗機機載火控雷達多采取了機頭固定式安裝(或者只能在有限的角度內轉動),只能對前方特定的一個較小區域內進行搜索,無法實現360°的大范圍搜索(相控陣體制的機載火控雷達可以在有限的扇面內進行區域搜索),這也是機載火控雷達與專用對海搜索雷達(多裝于大型高空ISR飛機上)的最大區別。

戰斗機機載雷達轉動角度有限,只能對前方特定區域進行搜索
可見,戰斗機機載雷達并不適合用于對海大范圍搜索,在茫茫大海上,戰斗機的對海搜索效率遠比不上預警機、海上巡邏機等專用飛機。一般來說,戰斗機機載火控雷達的對海探測距離在100-200千米左右,受目標艦艇類型和海情狀況的影響探測距離也不盡相同。一個戰斗機編隊的對海搜索效率可能還比不上一架專用的大型海上巡邏/警戒機。在缺少外部情報支援的情況下,戰斗機能在茫茫大海上尋找到“神盾”艦就是一個很困難的任務了。由于對海搜索的效率太過低下,前期的目標搜索任務就需要多批戰斗機在相關海域來回搜索,并且可能需要多架次的往返飛行才能最終確定目標,這無疑將消耗掉很大一部分戰斗機的作戰資源,而且很難保證戰斗機在前期的搜索任務中不會遭到“神盾”艦的伏擊。從某種角度上講,這對于戰斗機的強大性能是一種嚴重的浪費,等同于強行讓它做并不適合它做的工作。而且戰斗機將過多的作戰資源用于前期的偵察與搜索行動的話,很可能導致其在之后的進攻作戰中難以形成足夠的出動架次以達成規模化的進攻能力。當然,戰斗機也可以通過加掛各種偵察吊艙,比如電子偵察吊艙或光電偵察吊艙,以提高戰斗機對海上目標的偵察和識別能力,但這也只能作為一種應急方案,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戰斗機對海偵察的難題。

我國海軍小規模水面艦艇作戰群

我國蘇-30MKK戰斗機編隊

美國AN/SPQ-9B近程搜索雷達
此外,“神盾”艦作為防御的一方完全可以采取雷達靜默、隱蔽行蹤的戰術,即關閉主要的遠程對空搜索雷達,以減少雷達信號的泄露,這更將使得戰斗機對“神盾”艦的搜索和定位雪上加霜。相比戰斗機而言,水面艦艇由于體量更大,可以配備更加豐富的傳感器和各種偵察手段,因此水面艦艇完全可以保證在關閉主要的遠程防空雷達后,仍具備一定程度的被動偵察能力和戰場態勢感知能力。對于現代海軍艦艇來說,主要的遠程防空雷達系統(即“神盾”艦上的艦載相控陣雷達,下文稱之為主雷達)只不過是眾多探測設備中的一種。除了用于遠程大范圍對空搜索的主雷達以外,水面艦艇通常還會配備探測距離較近的中近程雷達作為輔助雷達,比如我國052D驅逐艦上的SR-64近程對空/對海搜索雷達,以及美國“伯克”級驅逐艦上的AN/SPQ-9B近程搜索雷達。這些輔助雷達的作用距離較近,電磁輻射信號強度更小,使對方更難以在遠距離外截收到雷達信號,并且可以使水面艦艇在主雷達關機、保持電磁隱蔽的同時,還能具備一定的對空/對海警戒能力。除了輔助雷達以外,先進水面艦艇大都還配備了光電探測系統以及電子偵察系統。這兩類探測系統的共同特點是都采取了被動式探測方式,即不發射任何電磁信號,完全憑借被動接收對方的輻射信號來實現對目標的探測,可使水面艦艇在不暴露自身的情況下仍然具備一定的戰場態勢感知能力,以及應對戰場突發狀況的基本警戒能力。雖然這是一種較低限度的態勢感知和警戒能力,不過戰斗機作為主動進攻的一方,它無論是發現“神盾”艦的蹤跡還是對“神盾”艦發動空中打擊之前,都是有征兆可尋的,“神盾”艦仍然可以保證一定程度的反應能力,而且這種反應能力在艦上自動化作戰系統的控制下非常迅速。
當然,作為艦上防空探測性能最為強大的主雷達,它的關機只是一種戰術措施,并不意味著它在戰場上就真的不使用了。假如“神盾”艦通過其它的艦載輔助探測系統發現威脅的存在,主雷達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1秒以內)迅速開機,并利用電掃描的優勢快速轉移雷達波束至目標區域,完成對相關區域內目標的搜索、識別和跟蹤,同時控制艦載武器與目標進行接戰。對于戰斗機來說,它也同樣可以采取被動探測的方式,比如利用機載電子偵察系統或外掛的光電偵察吊艙實現對目標的被動探測與偵察。但問題在于,戰斗機作為主動發起進攻的一方,它是很難憑借被動探測來實現對目標的偵察與打擊的。在這一點上,“神盾”艦是擁有不對稱優勢的。因為水面艦艇完全可以憑借雷達靜默和被動電子偵察以逸待勞,提前發現戰斗機的行蹤,甚至可以實現單向的發現和定位,因為被動電子偵察往往可以在更遠的距離外截獲對方的雷達信號,多艘艦艇實施的協同式被動電子偵察更可以實現一定程度上的目標定位能力。而水面艦艇如果保持雷達靜默狀態,則戰斗機的被動電子偵察系統就派不上太大用場了,其外掛的光電偵察吊艙的作用距離又偏近,且很容易受海上氣象條件的影響,全天候作戰能力較差,不足以支持戰斗機在茫茫大海上發現“神盾”艦的行蹤,以及引導機載導彈發動后續的打擊。因此,外掛偵察吊艙通常還是作為一種輔助偵察裝備,戰斗機仍然要依靠機載雷達的主動探測能力以實現對“神盾”艦的發現、定位和精確打擊。從某種角度上講,在前期的攻防作戰中,“神盾”艦是可以做到對戰斗機的先敵發現甚至先敵攻擊的,“神盾”艦完全可以憑借被動電子偵察在更遠的距離上率先發現戰斗機的行蹤,并在合適的時機對戰斗機發動打擊。退一萬步講,即使是雙方同時發現對方,并同時發射武器向對方發動攻擊,艦空導彈由于飛行速度遠比反艦導彈快(反艦導彈的吸氣式發動機導致其雖然容易獲得大射程,但最大飛行速度卻偏低),因此艦空導彈可以以速度換取反應時間,“神盾”艦仍然可以做到對戰斗機的先敵攻擊,并對來襲反艦導彈進行防御。

艦載光電探測系統

水面艦艇有條件配備多種不同類型的雷達系統
此外,水面艦艇由于體量比戰斗機龐大,因此通常都可以配備比戰斗機更豐富的各種探測設備和傳感器設備,并且性能配置也比戰斗機的更強大。比如同樣是雷達設備,水面艦艇可以配備包括警戒、搜索、跟蹤、火控、導航等多種雷達系統,并且實現了遠、中、近多個層次的雷達探測能力。而戰斗機通常只配備一種雷達,即機載火控雷達,且受到機頭空間與尺寸重量的限制,通常都只能選擇X波段這一種雷達頻段,這不僅意味著雷達的功能和性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而且單一頻段的雷達系統也容易遭到對方的壓制性干擾。由于戰斗機通常只能配備一部雷達系統,因此機載雷達的一個重要的發展方向就是多功能化,利用同一部雷達系統在多種模式下工作以實現各種不同的探測功能。比如俄羅斯為蘇一30系列戰機設計的Zhuk-27雷達,就具備了邊掃描邊搜索(RWS)、邊掃描邊跟蹤(TWS)、空戰機動方式(ACM)、真波束地圖測繪(MAP)、多普勒波束銳化地圖測繪(DBS)、合成孔徑方式地圖測繪(SAR)、地圖擴展與凍結、地面活動目標的識別與追蹤(GMTI)、空對面大規模搜索、導航系統校正和速度測量等多種工作模式,可以根據實際作戰需要選擇相應的工作模式,從而實現雷達系統的多功能化。但話說回來,多功能機載雷達雖然實現了以一部雷達系統同時完成多種探測功能,但它與水面艦艇配備的各種專用的雷達系統相比,則具備了先天性的性能劣勢。就好比一個三項全能冠軍(游泳一自行車一跑步)運動員,如果讓他單獨參加三項運動比賽中的任何一項,那么他很可能連名次都拿不到。俗話說的“不怕樣樣會,就怕一樣精”,指的就是這個道理。另外,水面艦艇有條件配備體型、重量更大的探測設備,比如大型光電探測系統和大型電子偵察系統。尺寸重量更大則意味著相應的探測性能也更加強大,這是由物理規律決定的,很難通過技術上的措施來改變。
【編輯/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