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建造一個家族群落，抵抗當下建筑的冷漠

文字統籌 _ 朱詩琳（本刊記者）

胡慧峰

1991年畢業于浙江大學，獲建筑學學士學位；2000年畢業于浙江大學，獲建筑學碩士研究生學位。現任浙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UAD）副總建筑師、建筑創作研究中心主任兼國際設計中心主任。國家一級注冊建筑師、研究員。中國建筑學會資深會員，浙江省體育場館協會副會長，浙江省土木建筑學會建筑師分會理事，第九屆中國建筑學會青年建筑師獎獲獎者。

如今的浙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UAD）已經超過一千余人，建筑、結構、水電專業都有的綜合分院共有九個。浙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是在“團隊其樂融融，個體善于學習”的環境下逐步發展起來的大院，內部工作氛圍良好，也一直秉承以專業骨干管理團隊的風格。這就是胡慧峰的工作環境，能夠盡可能地激發技術骨干，尤其是年輕一代技術骨干的潛力。

在胡慧峰看來，綜合大院的運行常態大致有五個特點。一是規模大，接觸的項目類型非常多樣。二是因為由很多大小團隊組成，無論是出于養活設計師的責任，還是無形的比較與競爭，客觀上會存在產值的壓力，不像一些相對個人化的事務所，可以根據實際需要靈活控制人員規模。三是產出的作品更多的是一種集體創作，大院希望年輕建筑師、中堅骨干甚至老建筑師在一起，共同完成一個項目，很多項目強調的是集體智慧的共同結晶。四是人數眾多，在此基數上，優秀的建筑師數量可觀。五是基于建筑文化的發展與進步，建筑創作對深度、特色的追求和表達日益增強，大院團隊正逐步反省以往瘋狂接項目、做設計的狀態，并轉向現在的靜思與收心。大院里有一批漸趨成熟的建筑師，正在利用自身大院成長的技術優勢，慢慢擔當起類似中小型獨立事務所特有的一些項目追求與品質，開始思考如何把項目放大，使之形成體系；如何從宏觀的角度去分析，進而得出有價值的研究，從而尋求項目設計的獨立思想、觀察態度、作品趣味，乃至職業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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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慧峰也正得益于這樣的創作狀態和工作環境。雖然在過去參與的設計里，能稱得上他自己非常滿意的“作品”并不多。很多項目，基本以解決委托者或使用者的基本需求為樸素的出發點。但是在實踐語境里，建筑的社會意義和其之于建筑學本身的設計價值，是兩個互不沖突、都需追求的層面。在他看來，作為個體建筑師、個體團隊，持續努力尋找一些建筑學本身的東西是必須的。但是反觀整個建筑師群體的層面，他強調兩點，其一是建筑需要讓使用者覺得滿意，這是衡量一個建筑好壞的基本標準。其二，建筑對“自身責任感”的重視，應遠遠強于對“自身形式”的重視，即帶來更加美好的人居環境、更積極的社會效應才是最重要的，這個應是建筑師群體的終極存在意義。因此，在胡慧峰職業生涯中認為較為遺憾的項目，也是從建筑是否能給人居環境帶來積極的社會效應的角度而言的。比如金華市體育中心項目，在高度完成競賽任務要求、契合于體育建筑個性表達的形象設計的同時，胡慧峰卻認為留有一個很大的遺憾——作為一個政府投資、公開招標的總額限制的公共建筑，沒能充分利用好地下空間，僅僅只在地面以上完成短期的使用需求，這是一個敗筆。雖然主要責任并不在設計，但是，在這個機制里，建筑師的被動作為或無能為力，是最大的遺憾。

在胡慧峰看來，建筑師需要重視自己的社會責任。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不要過度設計。其次，不要把個人的思想強加于他人身上，要為使用者考慮。此外，不要過于沉迷在個人的思想和業務里，還是要時不時地脫離出來，為所接觸項目的公共性和公平性考慮。胡慧峰會經常去評標，去判斷一個建筑、一些現象。他認為，一個好的建筑師，還是要公平地判斷建筑對整個社會的效應。建筑師不是個人藝術家，有其社會性，涵蓋了社會的、政治的、文化的很多東西，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責任范疇內，都應該要表達自己的聲音。

_ 金華市體育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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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胡慧峰認為，通過一些標志性建筑，建筑師傳遞給社會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強。而胡慧峰個人則特別想為一個四代同堂的大家庭設計一組若即若離的家族群落。想通過對一個家庭生活方式的描繪，反思生活的意義，反思現代社會的快樂，并盡可能地拋棄無意義的建筑，抵抗建筑的冷漠。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一方面當下很多建筑都太冷漠，為了建筑而在建筑，或者為了學術而在學術。“到山上去蓋一個孤零零的房子，只有一兩個人住，風景極好，就是一個世外桃源”——這種生活方式已經超越了人本身的社會屬性，很多人在逃避社會，逐漸把建筑真空化、形式化、圖片化、文學化，這是現代建筑發展中很危險的信號。另一方面，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許多人既不和長輩住在一起，也不跟下一代同住，再也體會不到中國曾經的四世同堂或三世同堂的快樂和意義，在大量的時間中被異化著。而事實上，每個人都不能擺脫人類的血緣關系和親情，應該接受這些與生俱來的屬性，而不是刻意拋棄。“我活了五十年，如果有個七八歲的小孩能夠跟我時常交流，那會有多棒——他可以傳遞給我七八歲的天真，我可以傳遞給他五十年歷練的一些經驗和想法。”胡慧峰認為如今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如果一個家族能夠四代同堂，這種生活所蘊育的意義是無限的，也是現代家居和現代生活所缺乏的。雖然時代和社會在發展，但還是應該追求屬于人的一些樸素的東西。人終究還是人，具有其社會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