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鴨比我們更懂洋流

梁二平

“媽媽，快來看啊，一只小鴨子！不，是一群！”美國東部新英格蘭海岸邊，獨自玩耍的蘇珊突然大叫起來。聞聲趕來的母親被眼前的情景驚住了：數千只金黃色的玩具鴨爭先恐后地涌向海岸，夕陽照耀下，海面上金燦燦一片。十多年來，這些不速之客不時出現在世界各地的海灘上……

鴨子艦隊

1992年，中國南方某集裝箱碼頭，又裝了一船出口貨物，其中就有睡在集裝箱里的小黃鴨。這艘貨船從中國出發，一路向東，由西太平洋進入了南太平洋，駛向美國華盛頓州的塔科馬港。在貨船經過太平洋中央國際日期變更線時，海洋上突然起了巨風，在劇烈的搖擺中，一個裝滿29000只浴盆玩具小黃鴨的貨柜，掙脫了鋼鏈，一頭扎入了大海，在太平洋這個“超級大浴盆”里破裂開來，29000只橡皮鴨子突然像有了生命一樣，在太平洋里，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鴨子艦隊”，開始了它們的“奇幻漂流”。

丟失了一集裝箱浴盆鴨子，并不是一個很大的損失，所以也沒人將這件事當成一個新聞。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幾年之后，這支“鴨子艦隊”分成了若干小分隊，在世界各地漂流，最遠的竟然漂行了3萬多千米：

它們登上了夏威夷的海灘;

它們通過了“泰坦尼克”號的沉沒地;

它們穿過了白令海峽進入北極;

它們跨越大西洋;

它們進入了英格蘭西南海岸……

這批小黃鴨已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十余年，近3.2萬千米。其中一只小鴨的壯舉令人深受感動，因為它的序列號顯示它脫離“同胞”、獨自“游”了3600千米。它們吸引了大量“追鴨族”瘋狂地涌向海灘，爭搶漂流歸來的鴨子英雄，市場上每只鴨子的價格，已經炒至9000元人民幣！

天吶，是什么力量，令這個無動力的“鴨子艦隊”，動力十足地周游世界呢？

神秘的流動

一種神秘的海水流動，直到1513年才引起人類的注意。西班牙探險家龐塞·德萊昂從南美洲啟航，在沿岸航行時，注意到令人莫名其妙的現象：他的小船本來順著風南航，實際上卻朝北倒退。沒錯，大海上有一股的灣流在和他作對！

此后二百五十年，沒有人重視德萊昂的發現。后來，歷史上最富有研究精神的富蘭克林發現：由英國直接開來的定期郵船橫越北大西洋，為什么要比普通商船慢兩個星期？他提出這個問題，向一位名叫伏爾格的捕鯨船船長請教。伏爾格說，有一股強力的洋流橫越北大西洋流向不列顛群島。定期郵船由英國西航前來美洲殖民地，一路上要同這股洋流對抗。捕鯨船卻每次都能改道避開這股洋流。富蘭克林接著又問，定期郵船船長怎樣會不知道有這股洋流？伏爾格回答：“他們那么聰明，是不會向頭腦簡單的美洲漁民請教的。”

由于灣流來自熱帶海洋的暖水，繪制灣流路線圖的最簡單方法是測量海水的溫度。富蘭克林拿溫度計給捕鯨船進行測量，結果首次繪出了灣流簡圖。直到今天，狡黠的船長仍用溫度計來測出灣流所在。

一百年過去了，另一個人在華盛頓辦公室里從事研究，開始繪制全球洋流的“流型”圖。他是美國海軍的穆里上尉，在一次意外事件中受傷殘廢，閑居家中。他分送航海日志本給軍艦、商船及漁船的船長，請求他們，無論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都把每日的風向與水流動態記錄下來。

穆里根據各船長的記錄，花了多年時間，不辭辛苦地從事制圖工作，終于掌握了海水流動的秘密。

它無處不在

大洋表層海水的流動是有規律的，總是大規模地沿一定方向進行較為穩定的流動，這就是洋流，也就是“推動”上萬只小鴨“周游世界”的“神秘力量”。巨大的海底環形洪流，有些流速很快，每小時高達8千米;有些流量很大，每秒鐘多至五千萬噸。什么力量推動這些海底洪流？海水溫度與密度的差別當然有影響，但主要推動力還是盛行風。

洋流是地球的循環系統，就像人體的血液循環一樣，對生物影響很大。洋流使舊金山有霧、挪威有不凍港、秘魯和西非有清涼的風。如果沒有洋流，英國可能千里冰封，變成不毛之地。洋流像一把巨犁似的，翻動海水，把海底含有豐富礦物質的養料沖上來。

冷水與暖水相遇的地區，往往有大漁場，非洲海岸外的漁場，魚類很多，吸引日本的漁船隊不惜環繞半個地球前往捕魚。智利沿海島嶼以食魚維生的鳥類，在亨波達洋流上覓食。看看那里的鳥糞數量，就知道它們吞食的魚多到什么程度了。在化學肥料問世以前，智利出售的天然鳥糞肥料，每年超過一百萬噸。

洋流很像一條輸送帶，把生物散布到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地區。西印度群島的“海豆”，隨海水漂流，時常在幾千千米以外出現，到達歐洲海岸。椰子樹原產于馬來半島，因為多在岸邊生長，椰子跌落海中，隨著洋流漂浮，遍布南太平洋各地。不過，洋流的最大作用還是散布魚苗。據估計，魚苗有百分之八十由洋流傳送的！

洋流對人類也很有用：一艘油輪從墨西哥灣駛往美國東岸，如果利用灣流的推力航行，可節省燃料費一萬美元。日本的貨輪從澳洲運送鐵礦和煤回日本，如果能盡量利用太平洋中的洋流，也可以節省大量費用。

“義務”科考艦隊

雖然科技發達，許多海洋數據在電腦里可以分析出來，但是，從沒有過大面、積歷時20年，甚至更久的有實際漂浮物的洋流實測。現在，這項任務正由小黃鴨的奇幻漂流來完成。

最初3年中，“鴨子艦隊”中的1.9萬只鴨子，完成了總長1.1萬千米的環太平洋副熱帶環流的第一圈漂流，沿途經過印尼、澳大利亞、南美洲和夏威夷等地洋面，平均每天漂流11千米。

1993年初，另一批不足萬只的“鴨子艦隊”被甩出太平洋環流，北漂至俄羅斯和美國阿拉斯加之間的白令海峽，進入北極圈洋極環流。這只“鴨子艦隊”后來被凍在浮冰里，只能隨著冰塊緩慢地向北極方向移動。在向北極方向漂流3200千米后，“鴨子艦隊”又借勢南下，向南漂流6000多千米，浮冰開始融化，“鴨子艦隊”開始新的暢游……小黃鴨們向科學家提供了北極冰層向下朝著東格陵蘭島的自然漂移速度，約為每天1.6千米，從太平洋到大西洋要漂上5年……

在科學家眼中，這些“最令人渴望的鴨子”是天賜的掌握洋流的絕佳道具，可以清晰地顯示出洋流和季風的運動情況。他們呼吁每個在沙灘上的人注意那些金黃色的小亮點，因為“洋流就像水里的幽靈，人類無法觸摸，你能看見的，只是它們搬運著什么”。

我們很難感受洋流的行蹤，但鴨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