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馬爾庫塞“單向度的社會”

張婧

摘 要：1964年，馬爾庫塞出版了批判先進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著作《單向度的人》。他指出，現代工業社會由于科技進步，已經被工具技術理性所統治，變成了僅存肯定因素或保守因素的單向度社會。而且社會極權主義也以新的形式對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等方面進行了壓制，導致生活在其中的人成了物質生活上舒適、精神生活上貧乏空虛的“單向度的人”。通過分析馬爾庫塞的重要觀點，可以看到其合理性與局限性，并結合實際對此做出了一定解釋，得到了對中國建構和諧社會的啟示。

關鍵詞：單向度;工具理性;發達工業文明;異化

中圖分類號：D0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9）08-0050-02

工業革命以來，資本主義浪潮席卷全球，致使資本主義社會迎來了發展的全盛時代，呈現出上升與繁榮的新特點。但是在這種平和的表象之下，馬爾庫塞指出存在一系列“單向度”問題，使得發達工業社會從具有批判意識的雙向度社會變成了僅存肯定意識的單向度社會，進而產生了極權主義。生活于其中的人們被整合或一體化到現存技術體系或社會秩序中，成為失去批判精神和超越精神的單向度的人[1]。這種“單向度”特征表現在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等各個方面，對人產生了全面的影響。馬爾庫塞以社會批判理論對當代發達資本主義工業社會的現實做了極為尖銳的批判，并深刻地揭露了西方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異化狀態。

一、新極權主義下的社會

（一）政治領域的變革

馬爾庫塞指出：發達工業社會的優勢在于成功實現了政治對立面的一體化。即統治階級“資產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無產階級”的一體化，這為資本主義奠定了穩定發展的環境基礎。以前的資本主義社會中，資產階級通過無償占有勞動力的剩余價值、延長工人工作時間、克扣福利待遇、支付與工人勞動成果不成正比的報酬等方式實行剝削，久而久之，資產階級越來越富，無產階級越來越窮，階級矛盾深化引起了無產階級的反抗，因而產生了層出不窮的社會革命。

現在，隨著科技的發展與時代的進步，資產階級轉換了他們的策略，他們不再使用暴力手段，而是利用工具理性、技術理性來控制社會，將自己的統治隱藏在一個看似合理的外衣之下。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一是在工廠內普及機械化，降低工人的勞動強度，使無產階級的勞動環境改善，緩和了階級矛盾。二是“藍領”工作隊伍朝“白領”方向轉化，工人的職能發生轉變，對現代機器的依賴使得他們逐漸喪失職業自主權，削弱了勞動者對社會控制的反抗。三是勞動特點改變了勞動者的態度，股份制、按勞分配等手段促使勞動者把自身利益與企業利益統一，將資產階級的追求內化成為自己的追求，勞資關系得以緩和，他們的態度隨之發生轉變——與社會控制妥協，似乎不再與社會相矛盾，否定意識消解轉變為社會中的肯定因素。這正如馬爾庫塞所說：“技術理性與政治理性的統一是當代先進工業社會統治的最基本特征。”[2]社會控制中的反抗因素被遏制了，工人階級不再是反抗社會、促進革命的動力，而變為社會的凝聚力，統治階級沒有后顧之憂，批判性也不復存在。

（二）基于經濟的現代性批判

工業革命之后，科學技術手段迅速發展，生產力的提高極大地滿足了人們的物質需求。可是，人們在物質需求得到滿足的同時，掉入了資本主義的“陷阱”：技術進步促使人們越來越依賴于工具，物質需求的滿足混淆了人們對真正需求的追求，即追求人性解放、自由的精神需求。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商品被包裝的五花八門，并通過媒體的大肆宣傳，吸引著人們爭先恐后地購買，商品成了人們生活的“靈魂”[3]。

在早期社會，人們往往是需要什么生產什么，在發達工業社會，則是商家先生產商品，然后再以各種噱頭來激起大眾的購買欲望，從而產生了虛假繁榮下的虛假需求。發達工業社會便是靠這種虛假的需求來將人控制于其中，以達到穩定社會秩序的目的，人們往往處于奴役而不自知，社會變成了馬爾庫塞所說的“工具理性”統治的社會。馬爾庫塞敏銳地洞察到科技的雙面性：在帶給人們便利的同時也壓抑了人性、限制了人的自由。

（三）被限制的藝術自由

藝術作為上層建筑，是以經濟、政治基礎為基石創造的，一般來說，藝術是對社會政治與經濟的反映。在馬爾庫塞看來，新極權主義開始之前，高層文化作為一種具有否定性的文化，以其自身的憂患意識喚起了困苦中個體的憂患，進行著反抗現存社會秩序壓迫的斗爭[4]。在新極權主義控制世界后，居于統治地位的科技理性轉化為價值觀，潛移默化地作用于高層文化，使得高層文化中的憂患意識被消解，并且作為一種贊揚剝削的工具流入了低俗藝術中。藝術完全放棄了對社會壓抑的反抗，成為被限制的藝術自由，文化也不再反映真實的社會政治經濟，它經過資本主義的包裝，成了一種肯定現實的“幸福意識”。

在單向度社會的思想和文化領域，統治階級通過新媒體技術宣傳自己的主張，控制人的思想走向，文化的否定性向度逐漸消融，使人們無法做出合理的判斷。在單向度文化的影響下，人的思想意識也被禁錮，只求物質不求精神，思想完全僵化，沒有否定性思考和批判的能力，只剩下屈從的一面。

（四）當代人的全面異化

資本主義工業社會從生產力發展水平來看，是一個富裕的社會，但這并不意味著它是一個合理的、沒有矛盾的社會，在馬爾庫塞看來，發達工業社會本質上是一個病態社會，是“個人異化到了頂點”的社會。異化是指人的物質生產與精神生產及其產品變成異己力量，反過來統治人的一種社會現象。資本主義社會目前出現了一系列日常生活異化問題，包括：資本主義為了生產高消費，把人變成生產消費機器上的附屬品;需求的異化引發虛假消費等等。種種現象表明了社會對人性的摧殘和攻擊，使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接受系統控制的操縱，嚴重地壓抑了人性。

總之，發達工業社會中，個人的需求與欲望的合理性被壓抑，社會只能朝著單向度的方向發展，久而久之，造成的后果即是“當代人的全面異化”。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們感覺不到自己被控制，并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這種控制，認為這是一種合理的社會秩序，整個社會呈現出一種虛偽的和平與安定[5]。

二、馬爾庫塞觀點的合理性與局限性

（一）“單向度”理論的合理性

首先，馬爾庫塞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實質：資產階級利用工具理性對無產階級進行統治，階級剝削并沒有消失，只是被掩藏在合理的外衣之下。隨著經濟的發展，資產階級轉變了統治策略，不再采取暴力方式，而是采用潛移默化的分配手段、消費手段、娛樂手段、文化傳播手段，將剝削和壓迫納入合理的生活秩序中。生活于其中的人們物質需求得到滿足，精神需求弱化，不再反抗現存秩序，社會得以穩定的發展運行。

其次，在技術理性發展如日中天的時候，馬爾庫塞揭示了它的兩面性。他指出：技術進步=社會財富的增長=奴役的擴展[6]，科學技術的發展在促進社會進步、人們生活滿足感提高的同時，也造成了人的全面異化，本應服務于人類的機器反過來支配人類，人的自由被限制，在安逸的生活中接受了無形的統治。技術理性削弱了人的創造性、自主性、批判性、獨立判斷能力，造成了一種人們似乎處于自由民主統治下的假象，然而實際上，技術理性的統治只不過是一種披著虛偽繁榮和虛假自由外衣的新型剝削。

（二）“單向度”理論的局限性

第一，馬爾庫塞將單向度的根源歸于科學技術的發展，沒有剖析深層次的資本主義政治制度，這就使得他對于先進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批判十分無力。科學技術對發達工業社會意識形態造成的影響不置可否，但這并不能成為將科技認定成單向度根源的理由。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認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社會發展的決定力量，資本主義發達工業社會單向度意識形態形成的根源是社會化大生產與資本主義生產私有制之間的矛盾，而不是科學技術。

第二，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理論是缺少階級分析的，他并沒有認識到社會革命的真正主體。他認為：隨著社會的發展，大部分工人階級勞動者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有的甚至成了資本家，他們逐漸失去了對社會的反抗意識，因此，社會革命的主體應是知識分子、大學生等較少受到社會控制的人。當代社會階級矛盾因為生產力的發展處于緩和狀態，但這并不意味著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消失了，馬爾庫塞持有的“當今工人階級的反抗意識淡薄，不再是革命的動力”觀點無疑是片面的、錯誤的。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資產階級剝削程度的加深，無產階級必定會高舉革命大旗反抗現存秩序，成為進行社會革命的主體。

三、對中國建構和諧社會的啟示

第一，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中揭示了一種“物質豐富，精神痛苦”的社會現狀。我國現代化建設中，發展不可避免地會伴隨著一系列問題，我們在注重物質文明發展的同時，還應該重視精神文明建設，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對人的價值和人的全面發展給予高度重視、注重人文關懷、關注人以及人類本身的生存與發展，在促進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同時帶動國民素質的提升，使國民在物質生活滿足的基礎上發展成有理想、有素質、有道德、有文化的四有青年。

第二，馬爾庫塞把科技歸于罪惡，這無疑是錯誤的。科技是一把雙刃劍，有利有弊，我們應該充分發揮科技的“第一生產力”的作用，樹立正確的科學發展觀，堅持協調可持續發展，使之為建設和諧社會做出最大的貢獻。雖然異化現象已經出現，但只要以正確的價值觀對人民加以引導，就一定會轉消極為積極，避免工具理性的過度膨脹，使人能夠充分發揮創造性，能夠有創新思維和獨立思考能力，使社會更加有蓬勃發展。

第三，馬爾庫塞批判資本主義社會是僅存保守因素或肯定因素的單向度社會，這無疑給我們的現代化建設提了個醒。在社會發展中，肯定因素與否定因素是伴生存在的，我們要用辯證的眼光看待社會發展，做到既發揮肯定因素的正功能，也不逃避否定因素，樂觀地進行引導使之轉化為促進社會進步的因素，使二者相輔相成，共同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出力。

參考文獻：

[1]廖和平，陳燕.“單向度的人”是何以成為現實的——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的解讀[J].大慶師范學院學報，2007（1）.

[2]徐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的思想述評[D].沈陽：遼寧大學，2012.

[3]劉陽.發達工業社會極權主義研究[D].昆明：云南大學，2013.

[4]呂遠清.從單向度的人到雙向度的人[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09.

[5]于明華，孫懷忠.發達工業社會中的“單向度的人”——讀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的人》[J].河南機電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9（2）.

[6]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