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中國畫枯樹意象的文化內涵及其歷史演變

譚娟

摘要：自古以來，枯樹是我國文人和畫家在創(chuàng)作中非常關注與喜愛的題材，在不同作品中被賦予了豐富的深層內涵，具有自身獨特的意象演變過程，能夠給觀賞者帶來別樣的審美感受，在美術作品中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研究價值。本文將闡述中國畫中枯樹意象的文化內涵及藝術形象，并隨著歷史發(fā)展的腳步探尋中國畫作品中的枯樹意象演變過程，旨在為中國畫相關研究工作提供些許參考。

關鍵詞：枯樹 意象 演變 中國畫

枯樹題材是中國畫發(fā)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形似到逐漸被賦予更多內涵而拋棄形似，反映了不同時期中國古代畫家創(chuàng)作情感和美術發(fā)展的演變，中國畫中的枯樹審美價值一方面充分體現(xiàn)在藝術作品中的物態(tài)形式上，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枯樹意象引發(fā)觀者產(chǎn)生的情感、思想上，包括寂寞、諷刺、憤怒、悲傷等，這些感情被寄托在枯樹上跨越時間、空間一直流傳了下來。

現(xiàn)階段我國對于中國畫中枯樹意象的研究工作還較少，沒有充分發(fā)揮出枯樹意象在中國畫發(fā)展中的重大作用。深刻分析、了解中國畫中枯樹意象的文化內涵，有助于細細品味枯樹意象的形象藝術，對歷史長河中不同時代畫作的枯樹意象展開探討，有利于推動中國畫中枯樹意象演變的研究。

一、從中國古代文學探究枯樹意象的文化內涵

文化內涵是指以文化形式為載體所呈現(xiàn)出來的人類思想、情感與精神方面的內容，包括創(chuàng)作者的個性風格、作品時代背景下的深思感悟等。枯樹在不同的時代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下，被畫家賦予了獨特的文化內涵，其主要文化內涵的探究可以從中國古代文學枯樹意象體現(xiàn)入手。

（一）生命與理念

我國古代很多文學作品都對中國畫中枯樹的寓意有所體現(xiàn)。以《莊子》為例，其中的一句“心如枯槁之木”正是將枯樹和人心融為一體，對枯木附加了人的身心及生命寓意。又比如《畫古木寒塘野老獨行》中，石濤的一句“枯木道士心”將人的理念和枯樹融為一體，利用枯樹表達了更多對生命、家國、理想信念方面的感悟。

（二）仁德語境下的枯樹意象內涵

枯樹在仁德語境下被賦予了三大含義。

其一是悲苦的內涵，比如庾信在《枯樹賦》中寫到“此樹婆娑”后，緊接一句“生意盡矣”，悲苦感頓時迎面而來，讓讀者立即產(chǎn)生了情感共鳴。

其二是承受命運的意象內涵，將枯樹最終在匠人斧刀下木屑飛濺、被制作成供人把玩的物件，寓意為生命被“剝削”后，難以再有以往的風采和生機。

其三是家國情懷的意象內涵，有些文人將自己對國家的感情寓意為枯樹對根系的感情，表達出更為濃郁的情感。[1]

二、中國畫中枯樹意象的形象藝術

枯樹的外觀形象有很多特點，古代畫家抓住這些特點將其融入繪畫中，形成別具一格的枯樹形象藝術，將枯樹與藝術創(chuàng)作結合到一起。中國畫中的枯樹形象多為看上去已經(jīng)朽敗枯萎或者即將死亡，有些枯樹只剩下樹干，在秋季或冬季背景下沒有一片葉子，怪松、瘦梅、老藤等畸形樹干都被融入畫面創(chuàng)作中。也有些枯樹雖彎曲畸形，卻在觀賞中給人以遒勁滄桑的震撼感覺，傳遞著它特有的力量和壯美。有些枯樹在谷底被寒氣所包圍，卻仍舊頑強地面對惡劣環(huán)境，雖然最終變得奇形怪狀，卻能夠讓人在觀賞中感受到它自身的憤怒和不甘之意，體會到其頑強的氣息，感嘆這種被毀滅卻依然生存的悲劇之美。

三、中國畫作品中的枯樹意象

我國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國家，筆者追隨歷史發(fā)展進程，通過分析、觀察、感悟枯樹意象發(fā)展中的變化，力求構建完整的演變過程。

（一）搖曳的秦漢枯樹

秦漢是中華民族藝術風格確立的重要階段，也是美術藝術發(fā)展的重要時期，這一時期的美術創(chuàng)作在戰(zhàn)國繪畫發(fā)展基礎上，呈現(xiàn)出繁榮昌盛的演變態(tài)勢。其中的枯樹形象多以與人或景對立搖曳于光影之間的方式出現(xiàn)，有著古意氣息，多體現(xiàn)出具有殘破美的意境。例如《弋射收獲圖》是東漢時期的畫像作品，枯樹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與畫像上部漁獵圖、下部收獲圖場景緊密融合在一起，營造了農(nóng)作的氛圍，雖然主景為蓮蓬、荷花、水鳥、群魚，不過有了枯樹這個背景以靜態(tài)形式襯托，達到了動靜皆宜的效果，讓人在觀賞時仿佛感受到秋天收獲的快樂和凋零的殘破美。

（二）伸臂布指的唐代枯樹

眾所周知，盛唐時期我國達到了空前的繁榮，中國畫在這一時期的發(fā)展更加迅速，是一個出現(xiàn)了很多繪畫巨人和全新繪畫風格的年代。不過，初唐時期的山水畫技巧和水平還略顯稚嫩笨拙，很難描繪出真實壯麗的自然景觀。枯木在中國畫中的形象和意象略有“伸臂布指”的變化態(tài)勢。

例如《游春圖》這幅展子虔創(chuàng)作的山水軸畫作品，作者在繪畫中呈現(xiàn)了當時貴族游春的熱鬧情境，采取了錯覺處理的方式對空間關系做了更好的體現(xiàn)，其中的枯樹形象由于在早春時節(jié)，所以沒有布滿樹葉，只是以沒有樹葉的形態(tài)走進畫面，山體中有大量形態(tài)一致的枯樹重復出現(xiàn)，讓整幅作品早春氣息更加明顯。不過由于樹干和造型的變化處理過于單一，且枯樹在畫面中僅僅體現(xiàn)在遠山中，造型的設計和繪畫上具有寫實的裝飾意味。

（三）五代宋初的寒林之景

隨著枯樹繪畫趨于寫實，五代宋初的中國畫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枯樹形象和內涵發(fā)生了很大變化，李成、荊浩等著名山水畫家增加了對松石的研究和繪畫，造就了松石的獨立，給枯樹的繪畫發(fā)展打開了新的一扇門，很多全景式的松石小景作品在這一時期涌現(xiàn)出來。[2]中國古典寒林中枯樹的重要性愈加突出，成為關鍵組成部分，利用枯樹所呈現(xiàn)出的孤獨凄涼的寒林之境層出不窮，傳遞出了冷寂荒涼的寒冷境界。畫家在設計和繪制枯樹的過程中更加傾向于描繪真實的景色，枯樹具有極強的地域性特點，給整個畫面增加了濃郁的地域氛圍。

例如李成的很多作品中，描繪了冬季北方平原上雖然枯樹上樹葉脫落，卻暗藏生機的平原獨特的寒林景色，暗示著春風拂面而來時枯樹的枝芽會再次萌生成長，最終必將生機勃勃，獻給人們一片充滿活力的景色。作者將這種景色特點通過枯樹繪畫傳遞給了觀賞者，讓人能夠在欣賞畫作的過程中，感受一定的人生哲理，震撼于生命的偉大，品味到苦盡就會甘來的人生道理，同時迸發(fā)出對生活要保持無限希望的追求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