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慧
時代日新月異,生活飛速前進,快節奏的腳步下,堅守成為一種不可或缺的精神力量。無論是在人性的探索上,還是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小說作品里凸顯出的堅守的主題,總能給我滿滿的心靈力量,在文學世界里,堅守可以是一種理解,一種責任,也可以是一種信念。
娜仁高娃《神的水槽》,《民族文學》2019年第3期。 蒙古族作家娜仁高娃的這篇小說摻雜著濃厚的少數民族特有的神秘氣息,六天以來,每到午后一刻,有一朵像巨大骷髏的云便神秘地如期出現在高空中。隨著神秘的幕簾拉開,一系列的現實性問題便暴露出來,這里嚴重缺水,不下雨,水井干涸,水槽底都沾了泥,牛羊的舌頭都快干成了石頭。這朵云還讓阿云達日瑪額吉想起了年少時和扎桑扎布老人兩人相戀的種種的過往,梁頭土墩兒旁的狼骨頭,哈馬爾代河,活著的心臟……叔父的反對讓兩個相愛年輕人各自婚嫁,阿云達日瑪的丈夫和親人相繼去世,三個孩子長大后也都離開了沙窩子地,年邁的他們成為沙窩子地的留守老人,獨守著牛羊與土地。神秘的云突然消失,一大塊冰坨子從天而降,暫緩了牛羊的饑渴,冰坨子越來越小,在陷入又一輪的危機之際,扎桑扎布老人緩解了這一難題,第二天冰坨子消失,天降大雨,扎桑扎布老人也永遠地走了。只留下一句:“我守了一輩子沙窩子地,最后終于把蒼天的心臟給沙窩子地打下來了。”這是遺言,也是情話。作者將云的神秘與古老的傳說結合起來,穿插起兩個老人的故事,訴說著他們對鄉土守候的堅守,對真情的堅守。
張子影 《月色皎潔》,《紅豆》2019年第3期。關于戰爭、命運、成長以及犧牲,一直是作者張子影最為關注和更為投入的選題,在其《戰爭語境下的成長狀態——〈月色皎潔〉創作談》中,作者坦言《月色皎潔》的背景準備長達數月,直到確認自己能在所構建的這個戰場沙盤上脈絡清晰地游刃有余,才開始創作。這部小說在描述新兵袁慶生的成長之路中,融雜了戰火下蕩氣回腸的人性之美。年輕的小新兵袁慶生由于身形瘦小總得不到班長的“重用”,在安排任務時總分配給他像送報紙、看大門、喂馬這些無足輕重的雜活,饒是如此,袁慶生還是不斷地給部隊“制造麻煩”,但部隊回饋給他的卻是成長的鼓勵和無限的關愛。部隊改善伙食,一個個冒著“仙氣”的餃子讓袁慶生痛哭不已,因為孤獨在家的老父親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食物,新兵連的30個戰士瞞著袁慶生每人從嘴里省下一個餃子,連夜送去給他的父親。由于袁慶生的失誤導致師傅董大中不幸身負重傷,戰士們進行傷員轉移,故事的高潮隨之發生,在敵人的圍攻追蹤下,班長高興、師傅董大中、司機老王以及在戰火中不斷成長的新兵袁慶生都犧牲了,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戰友和部隊的安全,用人生的堅守譜寫了一曲激昂的戰火青春。作者用皎潔的月色這一環境描寫穿插起整個故事情節的發展,細致地用了大量細節來帶入和還原情境,比如矮子松樹上的身高刻痕,雕刻著“保家衛國金陵”的小折刀,米飯粒填塞的裂開口子的腳后跟,嬰兒一般蜷縮在死去的戀人懷里的女護士等等。作者用富有張力的結構和環環相扣的情節,用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形象對生命的堅守精準妥帖地刻畫了動人心魄的人性光輝。
負二《身軀》,《上海文學》2019年第4期。這是一篇科幻的富有想象力的中篇小說佳作,作者在想象的世界中,向我們提出并演示了“當生命可以重來一次,我們會作何選擇”的問題。故事發生在21世紀的后半葉,被重大疾病奪取生命的人可以在生命的最后選擇租賃一具“身軀”來代替原本的肉身重新生活。主人公葉長明因罹患無法治愈的霍奇金氏淋巴癌而提出租賃代用身軀的申請,令他暫時逃離死亡的劫持,但這一選擇也讓葉長明經歷著原本肉身與新生伙伴的雙重矛盾。就原本肉身而言,代用身軀都被去除了生殖系統、味覺、嗅覺和感覺系統,意味著使用代用身軀的葉長明被剝奪了性、美食和化學物刺激的反應,甚至如果不使用“夢境解說者”,這具代用身軀睡眠時,一動也不會動,沒有呼吸和心跳,與一具尸體無異。在脊髓中腫瘤細胞的生長繁殖,破壞組織帶來的劇痛,讓他拋開了性欲與食欲,只剩下尋回自尊。就代用身軀者的新生伙伴而言,當葉長明重新加入他們的“第二人生互助會”,才發現在生死之際,化學物質和求生欲,能讓人類的肉身被挖掘出無限的潛力,一切原有肉身的衍生物都失去了意義,“升職加薪”、“無用的社交”、“俊麗容貌的追求”都顯得幼稚而可笑。代用身軀的使用者所經歷的靈與肉的錯位,表面上他們對死亡的恐懼戰勝了對“非我”的恐懼,但當“人造人危機”真的來臨,才意識到死后新生的意義,對真正“本我”堅守的意義。
艾平《包·哈斯三回科右中旗》,《人民文學》2019年第4期。《包·哈斯三回科右中旗》是一部自然純樸、民族風味濃的中篇小說,主要講述了蒙古族老人包·哈斯三次回故鄉的故事。年輕時的包·哈斯擁有過人的草原本領,通曉草原的一切;年邁后,隨著草原生活的變遷,前來求助的人便少了。進城生活后的老人想起阿媽,想起草原從前的生活,便從呼倫貝爾回科右中旗去尋找失散多年的姐姐。作者借包·哈斯三次回故鄉將其背后的故事一一訴說出來,老人立志于培育出古老的純種蒙古馬,展現出草原本土馬的優質體能和完美特色。姐姐當年繡的薩日朗花樣也在科右中旗被傳承為民族手工藝術。作者將從前與今后、草原與城市兩個時間、地點在文章中交叉呈現,時代的發展淘汰了草原傳統的游牧方式,老祖宗百代千年留下的游牧經驗漸漸消逝,在草原呼風喚雨的牧馬人也垂垂老矣,相比城市的喧囂,草原的寧靜讓人心安。漢話的普及讓蒙古話的使用比例減少,旅游業對草原游牧的不斷侵蝕等等,這些都是作者所要揭示的草原生態問題,草原是蒙古族的生存之本,包·哈斯老人所堅守的正是漸漸流逝的對草原的敬畏之心,他的中國夢就是草原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