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之美

思　遠

樓下新搬來一戶鄰居，和我家只隔一層樓板。夜晚，我鋪開稿紙，準備寫一篇短文，可樓下傳來刺耳的“鋸木”聲，把我的思路也鋸得七零八碎。我只好收起稿紙，準備第二天再寫。不料，第二天晚上，我的稿紙一鋪開，樓下的“鋸木”聲又響起來了。又不是木工場，這家人怎么有那么多木頭要鋸？我決定下去看看。

我敲開樓下那家鄰居的門，咯吱咯吱的鋸木聲更加刺耳。我問：“你們整夜鋸木頭干什么？”鄰居大笑說：“不是鋸木頭，是我兒子學拉小提琴。”我循聲往房里望去，果然看見一個八九歲的瘦弱男孩，對著窗戶使勁地拉小提琴。我又問：“能不能小聲點？”鄰居知趣地說：“是不是吵你了？實在不好意思。這樣吧，以后拉琴時我們關緊窗戶。”我慶幸遇到一家通情達理的鄰居，放心地走了。誰知，樓下的“鋸木”聲并沒有消失，依然夜夜刺痛我的耳朵，鋸碎我的思路。是不是鄰居忘了關窗戶？我忍不住又到樓下去看。出乎意料的是，鄰居不但關緊了所有窗戶，連小小的窗縫都用布條堵住了。這時正是盛夏，那男孩在蒸籠似的房里拉小提琴，滿頭汗水淋漓。我不忍心再責怪鄰居，只怪小提琴太容易出聲。

我不得不努力適應鄰居的琴聲。開始很難，刺耳的琴聲使我的文章越寫越糟。可是后來竟漸漸習慣了，我能在陣陣咯吱咯吱聲中才思泉涌，有一篇文章還得了獎。領獎歸來，我發覺樓下的琴聲一夜比一夜順耳了。深夜里，寫完文章，放下筆，泡一杯茶，聽樓下的琴聲，竟是一種享受。

幾年過去了，有一天，鄰居送來幾張戲票，邀請我一家去看晚會演出。晚會在全城最好的劇院舉行。幾個節目過后，主持人說，下面是小提琴獨奏，演奏者正是鄰居的兒子。原先瘦弱的男孩，已經長成壯實的小伙子，他的小提琴也拉得如行云流水一般了。琴聲過后，掌聲如雷，有幾個觀眾上臺向小伙子獻花。小伙子捧著鮮花，激動不已。主持人問他這時候最想說什么，小伙子對著話筒，大聲說：“此時此刻，我最想說，謝謝我的鄰居，謝謝鄰居們的寬容。這么多年來，我夜夜練琴，打擾你們太多太多。”說完，小伙子走下舞臺，把手里的鮮花分給他的鄰居，無論男女老少，每人一朵，得到鮮花的共有４０多人，坐成兩排，我一家人有幸坐在其中。

作為小提琴手的鄰居，我們４０多人感到非常榮幸，一齊站起來，揮動鮮花向觀眾致意。掌聲再一次響徹全場，如雷鳴一般。這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