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慈悲（組詩）

胡昕

你們要當心呀

衰草邊的火柴。樹根旁的斧頭。以及

偽裝在必經之路上的鐵夾。眾人高唱頌歌

學著神的樣子，忙活著炊事、暢飲、戀愛

崇拜節日，像焰火一樣聚在一起

又像焰火一樣無聲無息地散開

鮮為人知的細節，將發生在各自回家的途中

神說，你們要當心呀

影子來自光亮

一個沒有月色的夏夜，關門，熄燈，開窗

我赤身裸體，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夜風的輕撫賦予我獨立的存在

深黑處，我與世界的關系是如此緊密

突然，有輕輕的敲門聲

忍住，別開燈，只要有光亮

就一定有無法辯解的影子

意料之外

很多事并不在意料之中——沒有風

樹葉照樣會落滿一地;將信物小心翼翼地

藏起來，往往成為丟失信物的手段

渴死沙漠并非沒有綠洲，而是對綠洲的

信賴;我把手伸給你，不只是乞求還有施予

兒時，父親讓我別跟壞孩子玩，時間久了

沒有玩伴的我，倒像是個壞孩子

情懷

云層壓得太低，以至于忽略了一道電閃

忽略了半空中的花朵還在開著，路口

暢通，堵住你的恰恰是同行的人群

你必須信賴后山的巖石，將內心的

柔枝和活命的果蔬寄寓其中

在雨季到來前，你俯下身，向河床上

一群趕路的螞蟻表達你的情懷

一只鳥

一只鳥，要醒在怎樣的夜色里，才能飛過

莫測的天空？雨水。霜露。在落難中

喪失理智的雷電。偶爾的陽光，也只能曬干

打濕的羽毛，讓血滴結痂。還得潛進

一片又一片林子，躲開獵人的眼神

然后棲落在我窗外的銀杏樹上

將一個平常的早晨變成天使的禮物

內心的慈悲

在喧鬧中找到獨自的夜色，守住

頭頂上的葡萄;搭一間小木屋，把自己

安置進去，假裝讀過很多童話故事

用一只瓦罐，儲存好屋檐下的雨水

選擇一條河流，繞開落英繽紛的景象

孩子，在一只羊的眼神里

你會發現內心的慈悲

生活場面

沒見到有霜冷冷地落下來，而磨山的葉子

還是悠悠地紅了，像一段結局不明的

戀情，或是在一路電車上偶然邂逅的

來路不明的紅衣女子。生活的場面驟然間

像湯遜湖一樣開闊，伸手就能握住一片鷗影

我是在擁擠的人流中染上風寒，枯瘦如街邊

草木，匆匆趕赴一場沒有收到請柬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