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表現及其實現策略

黃霄羽 宋菁

[摘要]論文從迪奧實物檔案展覽引題，在明確企業實物檔案概念基礎上，借助案例，從企業自身、地區和行業、社會三個層次分析了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表現；提出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實現策略——擱置爭議，倡導企業實物檔案留存的必要性；規范形態，幫助企業實物實現檔案屬性；區分層次，發揮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

[關鍵詞]實物檔案企業檔案價值實現

[分類號]G273

The Value Performance and Realization Strategy of Enterprise Physical Archives

Huang Xiaoyu，Song Jing（School of Information Resources Management of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100872）

Abstract： Starting from the Dior Physical Archives exhibition，this paper analyses the value performance of enterprise physical archives based on the definition of enterprise physical archives from three levels： enterprise itself，region，industry and society with the help of case study. The strategy of realizing the value of the physical archives of the enterprise is put forward，such as，shelving the dispute，advocating the necessity of retaining the physical archives of the enterprise； standardizing the form，helping the enterprise to possess the attributes of the archives； distinguishing the level and giving play to the value of the physical archives of the enterprise.

Keywords： Physical Archives； Enterprise Archives； Value Realization

2019年2月2日—7月14日，迪奧公司在倫敦阿爾伯特博物館舉辦“夢想設計師”大型展覽，展出其檔案館保存的500余件實物檔案。這些檔案均是迪奧的代表性產品，彰顯了公司的發展歷史和獨特的設計理念，讓觀眾真切感受到了產品的精美。迪奧此舉充分體現對實物檔案的重視，也引發筆者對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關注。

本文首先以文獻研究證明選題必要性。筆者不限時間范圍，以“企業”+“實物檔案”+（“價值”或“作用”）為關鍵詞在知網、萬方、維普期刊網和人大文庫檢索，僅發現3篇相關文獻。同樣，筆者以TI（physical）And TI（archiv*）And SU（value）為關鍵詞在Web of Science、Emerald、ProQuest、Springer和Science Direct數據庫檢索，僅命中2篇相關文獻。成果數量表明國內外對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研究不夠充分。

細析內容，國內文獻對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研究比較零星，多為理論闡述，欠缺實踐案例。如范麗穎主要強調實物檔案在企業文化建設中的教育作用[1]；劉璞側重闡述企業合作參與開發實物檔案的必要性，列舉漢畫實物檔案承載的禮儀、民俗和歷史，并提出可與玉雕、旅游和影視動畫等相關企業合作發揮其檔案價值[2]；余倩竹主要強調企業實物檔案的歷史憑證及企業形象宣傳價值[3]。

國外文獻對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研究同樣零散，比之國內雖有案例分析，卻欠缺理論提升。如Elisabetta Merlo以意大利Pucci公司為例，提出企業可充分利用歷史檔案進行產品創新和復古營銷，強調實物檔案支持產品創新和營銷策略設計的價值[4]；Karina Pronitcheva重點關注奢侈品牌企業，指出舉辦實物檔案展覽是這類企業吸引用戶關注、贏得市場競爭的有效手段[5]。

國內研究偏重理論闡述，缺乏實踐案例，對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認識局限在企業文化建設和形象宣傳等方面。國外研究雖涉及個別案例，但欠缺理論總結。鑒于已有研究的不足，筆者擬采取案例研究的方法，立足新聞案例和實踐調研，簡要明確實物檔案的概念內涵，系統梳理企業實物檔案的豐富價值，理性思考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實現策略。

1企業實物檔案的概念內涵

據國內文獻，實物檔案的研究始于1980年代，當時因檔案管理中實物保存的需要，業務人員建議將實物作為檔案保存。但“實物檔案”概念在學界一直存在爭議，學者針對實物檔案概念的合理性、實物檔案是否符合檔案屬性等基本問題展開討論。到1990年代，學界對實物檔案研究更加深入，就其定義進行解讀。如陳海雁認為它是指以物質實體為載體，能反映單位歷史真實面貌的特定物品[6]；郭東升提出它是指國家機構、社會組織及個人在社會活動中直接形成的由其原始價值為主轉化為以查考價值為主的實物形態的直接歷史記錄[7]。筆者較認同郭東升的概念解讀，因為其定義突出了實物檔案符合檔案本質屬性的特點，即實物檔案是實物形態的原始記錄。

盡管實物檔案概念至今仍有爭議，但據筆者文獻研究和實踐調研，實物檔案均受到政府機關、企業及個人重視而普遍保存。本文研究對象“企業實物檔案”也是實物檔案的具體形式，其定義可套用郭東升的解讀而被理解為，“企業在生產經營管理活動中直接形成的實物形態的歷史記錄”。立足新聞案例研究和實踐調研，筆者將企業實物檔案主要概括為三類：一是企業榮譽實物檔案，即企業獲得的獎品、獎杯、錦旗、獎牌、紀念品等；二是企業產品實物檔案，即企業各時期各類產品的實物形態；三是企業設備設施實物檔案，即企業各時期工作用品、設施、設備等，如印章、執照、法人證書、生產設備設施等。

企業實物檔案具有三大特點：第一，內容直觀性。實物檔案與紙質檔案的最大區別在于它以實物形態存在，能更直觀呈現企業產品或設備設施的歷史原貌。第二，種類多樣性。企業實物檔案來源于企業各時期的生產經營管理活動，包含榮譽、產品、設備設施眾多方面，種類和內容豐富多樣。第三，價值豐富性。企業實物檔案因記錄了企業歷史發展、產品更新和設備演變等信息，具有企業歷史憑證、產品研發參考、企業形象宣傳和文化傳承等眾多作用和功能，價值表現十分豐富。

2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表現

筆者關注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表現，既有原因，也有基礎。出于教學研究需要，筆者在國外新聞案例研究中，發現眾多國外企業均重視保存實物檔案，并借助實物檔案管理和開發支持企業發展，成效顯著。另一方面，國家檔案局2017年起推出企業檔案利用服務優秀或創新案例評選活動，筆者借此發現國內不少企業也在實物檔案保管和利用中積累了成功經驗。特別是我國申報的“近現代蘇州絲綢樣本檔案”成功入選《世界記憶名錄》，成為企業將實物與文字信息配套管理，并讓實物檔案熠熠生輝的典型案例。正因為國內外企業在實物檔案管理中積累的經驗和基礎，才促使筆者立足案例研究和實踐調查，從理論上總結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表現。

2.1記錄企業產品歷史作為創新源泉

產品是企業立足點和競爭力來源，其演變史一定程度反映公司發展史。產品實物檔案不僅可記錄和反映企業不同階段產品的歷史特點，也能作為產品研發和創新的源泉。據新聞案例，美國最古老的裝飾五金公司P.E.Guerin高度重視保存企業160余年的五金產品，近年為拓展業務，公司與知名設計師夏洛特·莫斯合作建立珠寶生產線。大量的產品實物檔案為莫斯提供了設計基礎和創新源泉，使合作取得良好成效[8]。又如意大利著名時尚公司Pucci依托各時期產品實物檔案記錄的色彩、印花及面料等歷史遺產來激發設計創意，開發復古產品，幫助企業產品創新[9]。再如迪奧公司更是將檔案館命名為“迪奧遺產”，作為公司員工了解企業歷史的教育基地和設計師創作源泉[10]。以上案例充分證明實物檔案正是企業產品的發展創新的重要基礎。

2.2保留企業產品原貌作為信息承載

企業產品實物檔案作為產品實物形態的原始記錄，具有豐富的直觀信息。這些直觀信息記錄和承載既是產品研發基礎，又具有企業歷史和記憶傳承功能。據新聞案例，成立70余年的迪奧檔案館存有大量服裝、鞋帽、珠寶等實物檔案，這些檔案樣品出自不同時期的設計師，既能呈現裁剪工藝、縫紉手法、布料設計或顏色選擇等直觀信息，反映產品設計理念和風格演變特點及時尚變化趨勢，也是公司生產歷史和產品記憶的保留和展示[11]。又如蒂芙尼公司的玻璃檔案館，存有1878—1933年紐約蒂芙尼工廠設計和生產的近25萬件形狀各異、規格不一的玻璃產品，這些檔案樣品直接記錄了公司獨一無二的螺旋形紋理和多面鉆石切割工藝，成為研究彩色玻璃制作工藝和發展歷史的重要信息來源[12]。以上案例充分顯示實物檔案承載企業產品的信息和傳承企業記憶的重要作用。

2.3留存企業技藝原始記錄作為研發依據

實物檔案記錄了企業技術和工藝的演變歷程和發展歷史，既可為研發提供基礎，也能規避技藝失傳風險。據新聞案例，正因蒂芙尼玻璃檔案館保存的實物檔案留存了彩色玻璃制作工藝的原始記錄，才使得彩色玻璃制作技術和工藝并未隨著蒂芙尼工廠關閉而失傳[13]。又如，日前在英國發現了可追溯至19世紀初的J Kirkland & Sons花邊制造廠的實物檔案，檔案中包含數百個古董花邊樣本及花邊制作技術、工藝和方法，成為還原花邊制作技藝的重要依據[14]。據實踐調研，我國企業同樣借助實物檔案留存了技術工藝的原始記錄。如杭州化妝品老字號企業孔鳳春保存的實物檔案中就有鵝蛋粉的傳統工藝制作模型，其保留了鵝蛋粉制作流程，成為公司還原鵝蛋粉制作技藝的研發依據。又如我國蘇州絲綢樣本檔案為還原絲綢加工技術提供了研發依據，素紗禪衣樣本檔案直觀反映了古代高超的絲綢技藝，為技藝還原研發和實踐提供了可靠依據。以上案例充分顯示實物檔案也是企業技藝的還原基礎和研發依據。

2.4保留企業榮譽用以形象宣傳和文化傳承

實物檔案對宣傳企業形象和傳承文化具有重要作用。獎杯、獎牌等榮譽實物檔案是企業歷史成就的原始證明，既利于對內支持企業文化建設，增強凝聚力；又利于對外宣傳企業形象，贏得客戶信任。因此，國內外企業均高度重視保留榮譽實物檔案。如齊魯石化重視收集保存錦旗、獎杯、證書等，還建立專門的榮譽檔案室，提升企業形象[15]。又如上汽大眾不僅建立榮譽墻展示檔案，還提供榮譽檔案的查詢服務，備受員工好評的同時也增強了員工自豪感和歸屬感，增進了凝聚力[16]。再如迪士尼創始人華特·迪士尼屢獲奧斯卡獎，公司檔案館留存其榮譽檔案，顯示企業在影視行業的杰出成就和雄厚實力。

此外，留存設備設施實物檔案也利于反映企業的歷史底蘊，如太原老字號企業林香齋將企業老牌匾捐贈給太原市檔案館供市民參觀，幫助宣傳企業文化和形象，擴大知名度和客戶群體[17]。產品實物檔案也能助推客戶和公眾對企業文化內涵的理解，如迪奧舉辦產品實物檔案大型展覽的目的正是為了展示公司華麗與高雅的時尚文化，借助非凡設計工藝和精美產品質量展現迪奧的文化魅力和歷史底蘊，吸引更多客戶。

2.5保管企業實物檔案帶動行業、地區的經濟發展

企業實物檔案不僅是企業原始記錄，還是行業、地區的經濟歷史財富，保管實物檔案可立足企業記錄積累行業資源，帶動行業經濟發展，彰顯地區特色。據網絡調研，蘇州絲綢樣本檔案包括蘇州絲綢印花廠、蘇州東吳絲織廠、蘇州光明絲織廠等眾多企業的絲綢樣本檔案和文字檔案，通過將二者建立關聯，完美呈現蘇州古老的絲綢文化。絲綢樣本檔案成功入選《世界記憶名錄》，極大提升了絲綢行業的世界知名度，大大推動了蘇州地區的經濟發展[18]。又如意大利擁有眾多時尚品牌，這些品牌企業均重視保存實物檔案，不論是1950年代粗笨的花呢大衣，還是法西斯時期易碎的草鞋，都被歸檔留存。正因為實物檔案的保存和管理，意大利時尚行業才因具有了豐厚的創意源泉得以位居世界前茅，成為本國經濟發展的支柱產業[19]。再如沈陽61家老字號企業合作捐獻設備、產品等實物檔案，建設沈陽“老字號”博物館，使其成為沈陽對外宣傳的名片和窗口，實現了地區與企業共同發展的雙贏。以上案例充分顯示實物檔案也是促進行業、地區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

2.6留存企業實物檔案傳承社會記憶

企業實物檔案同樣構建了不同時期和群體的社會記憶。據新聞案例，日前蘇富比拍賣行拍賣了Supreme1998—2018年間全套248塊滑板檔案，這些滑板檔案既呈現了20年間Supreme滑板產品設計風格和藝術特點的演變歷程，同時留存了街頭文化粉絲群體的集體記憶[20]。又如阿迪達斯作為受眾廣泛、熱銷全球的運動品牌，公司檔案館保存的實物檔案在不同地區都有著不同故事，對留存社會記憶也具有深遠意義[21]。再如我國老字號企業的實物檔案也是社會記憶的重要體現，浙江杭州經營文房四寶的邵芝巖筆莊保存的實物檔案包括筆墨紙硯、獎杯、獎牌等；孔鳳春公司將鏡臺、木梳、胭脂盒以及各時期生產的香粉等實物檔案展示在“國妝博物館”中；上海龍鳳旗袍店保存的鎮店之寶——龍鳳旗袍等實物檔案再現了旗袍的往昔記憶?？梢姡献痔柶髽I實物檔案成為重現歷史場景、追憶往昔社會記憶的直觀依據。

3企業實物檔案價值的實現策略

筆者論述了實物檔案對企業、行業地區乃至社會的重要價值，但鑒于我國的研究和實踐現狀，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實現尚需不斷努力。立足案例研究和實踐調查，筆者認為發揮實物檔案價值需從三點著手。

3.1擱置爭議，倡導企業實物檔案留存的必要性

盡管目前學界就實物檔案概念的合理性仍有爭議，部分學者堅持檔案應是文字記錄的原始材料，強調實物缺乏確定信息而不具檔案屬性。這種觀點雖有一定道理，但新聞案例和實踐調研的結果充分表明，企業實物檔案具有重要而豐富的價值，保管實物檔案已成為國內外企業普遍做法。前述案例中，迪奧、阿迪達斯、齊魯石化、上汽大眾、蘇州絲綢廠等眾多企業已通過管理和開發實物檔案，在產品研發、技藝還原、形象宣傳和文化傳承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為此，筆者建議學界可擱置爭議，倡導企業留存管理實物檔案的必要性，既從理論上推進實物檔案概念、特點和范圍的科學研究，又基于實踐深入總結實物檔案規范管理和合理服務的原理原則，反過來再指導實踐。學界只有正視國內外企業普遍留存實物檔案的現實狀況，才能承認實物檔案存在的合理性，進而推動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實現。

3.2規范形態，幫助企業實物實現檔案屬性

實物檔案備受爭議的源頭主要在于其自身形態，部分實物形態的榮譽、產品或設備設施因缺乏清晰明確的文字信息被學界歸入文物范疇而非檔案。因為信息確定性正是檔案特性之一，如果企業將不具備信息確定性的實物歸檔保存，既容易引發概念爭議，也不利于企業或社會的后續利用。借助案例研究，筆者發現不少企業在實物檔案管理實踐中已找到有效解決辦法，即通過將實物與信息記錄建立關聯，共同保存，兼顧實物特點與檔案屬性要求，可一定程度避免檔案“泛化”的不良后果。典型案例一是入選世界記憶的蘇州絲綢檔案，其形態并非絲綢這種單純實物，還包含與絲綢樣本相關的技術工藝記錄、外銷清單等紙質檔案，其名稱“絲綢樣本檔案”恰恰體現了這是絲綢與紙質信息結合的檔案共同體。典型案例二是J Kirkland & Sons的花邊制造檔案，也是花邊樣本與制作工藝檔案材料的集合體。典型案例三是阿迪達斯檔案館藏的7000雙鞋樣，均有編目、編號和使用反饋記錄等。以上案例表明國內外企業在留存實物檔案過程中已注重實物與文字信息的結合，建立起二者關聯并采取統一保存的形式。這種做法建立起了實物檔案的規范形態。

據此，筆者建議企業規范實物檔案的形態，并非留存單純的榮譽、產品或設備設施等，而是應為實物補充信息記錄，文字、圖片或電子形式皆可。只有當實物檔案作為實物與信息記錄的集合體，兼顧實物的直觀優勢和內容信息的明確性，企業才能讓榮譽、產品、設備設施等實物真正具備檔案屬性，才能有效實現實物檔案的豐富價值。

3.3區分層次，發揮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

前文已述企業實物檔案的價值表現具有不同層次，既有企業自身，也有行業、地區，還有社會高度。正因如此，企業應區分層次，結合現實需求發揮實物檔案的作用。以上案例中，大多數企業將實現實物檔案價值的重點放置于企業自身，如迪奧將產品實物檔案作為設計基礎、吸引客戶工具和員工教育資源等；齊魯石化、上汽大眾等公司用榮譽實物檔案宣傳企業形象和擴大客戶群體。也有一些企業把實物檔案價值提升到地區經濟發展和行業傳承的高度，我國蘇州絲綢樣本檔案已成為當地城市文化和社會記憶的新名片。國外企業借助實物檔案印證行業發展變遷也不乏典型案例。如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 & T）檔案館存有20000件產品實物檔案記錄了通訊行業的歷史演變，成為通訊行業的“活化石”。又如IBM檔案館存有大量具有文物價值的精密設備，包括17世紀的加速器、19世紀的鐘表和20世紀的計算機等[22]，這些實物檔案也成為信息行業的歷史見證。

企業留存實物檔案也有助于社會文化教育及記憶傳承。如迪士尼檔案館存有米老鼠、唐老鴨及白雪公主等經典形象實物檔案，還有米奇手表、玩偶、胸牌等衍生品，這些實物檔案實際上就是留存的社會文化和記憶。又如一汽集團檔案博物館保存著眾多紅旗汽車模型，不僅記錄集團歷史，也是社會記憶的留存，具有文化教育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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