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上課

《人間須盡歡》

高軍/著

百花文藝出版社

1928年，徐悲鴻擔任北平大學藝術學院的院長，他聘請齊白石到學校當教授。齊白石死活不答應，齊老心想：我一個鄉(xiāng)下人，木匠、北漂，才上過半年學，又不會講什么畫畫的大道理。這不要我命嗎？老先生是從師帶徒的模式中出來的，對于這種西式美術教育他感到無從下手。徐悲鴻只好一回兩回往他家跑，最后答應他上課可以不講，坐在那里做示范就好了，說好一節(jié)課4塊錢，3節(jié)課連上。

老先生頭戴一頂氈帽，帽頂縫一個大紅球。手持藤杖，鞋上還縫個小銅鈴。學校的女學生一聽到鈴鐺響，蜂擁而出，扶的扶，攙的攙，有叫爺爺?shù)模刑嫠腹照鹊模瑖R老先生說個不休，眼看半堂課就過去了。這個情景讓班上的男生相當氣憤。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齊先生拿起斗筆蘸上墨走到畫臺前看了一下。墨也研好了，紙也理好了。他摸摸紙打量一下，又把筆放下來跟女生閑聊。一個小時過去了，齊先生才在紙上畫了個墨團子。過了一會兒看看紙上的墨半干了，又換了一支小筆在這個墨團子上添上翅膀。原來是畫一只老鷹，女生都鼓起了掌。

齊先生在老鷹空白處添上松枝，題上款、蓋上印就是一張完整的畫了。女生說：“齊爺爺給題個款吧！”齊先生沉吟了一會兒說：“題款就不夠本了！”因為畫比課時費高。

一節(jié)課老先生要畫兩張畫，下課以后他將課稿分贈給班上的女生。過了幾天得了畫的女生相約到齊宅去題款蓋印。她們圍著齊先生閑聊，聊了沒一會兒就拿出前些天的課稿說：“齊老師給我們題上款呀！”齊白石聽了直搖頭：“這個真不行，虧本買賣，可使不得！”這時上去兩三個女生一左一右摁住齊先生的手說：“題一個吧！齊老師，求求你了。題一個吧！”

她們抓住齊老先生兩只手一通晃，晃得老頭眼暈，他說：“你們放手，我題！我題！”題完之后，女生說：“蓋章！”齊老師說：“章真不能蓋了，這個真要錢了！”她們就兩個人摁住他，其他女生在畫室翻印章。

齊白石圖章很多，有200多方。她們找到幾方要往畫上蓋，齊先生就搖頭，這個印章不合適。然后用嘴努努，示意印章在抽屜里。她們打開抽屜，一張畫上蓋七八章，等蓋好了就松開手說：“齊老師，我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老人家哦。”等她們走了，看著煙塵陡亂的畫室，翻開的印泥盒子，齊老先生說：“又上你們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