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在當下時代的存在意義

蘇剛

鍵盤輸入文字的方式已經取代了文字書寫成為存儲信息的主流方式，延續幾千年的書寫與文化的水乳交融面臨著斷裂的危險。但是，在漢字的世界里，“危”與“機”是并存的。

書學是一門與中國書法歷史相通，又與現實書法創作密切相關的學問。但是，現代意義上的書學研究起步較晚，仍然處于方興未艾的階段。然而，無論是古代書法還是現代書學，它們之間難以割斷的紐帶是漢字的書寫。因為有了漢字與書寫，書法成為藝術。圍繞著書寫的簡化進程，出現了篆、隸、草、行、楷等書體。伴隨幾千年來的中華文明史，漢字的日常書寫成為中國古代文化人個體存在的重要基點，甚至涵蓋了整個中華民族的文人群體。這種巨大的文化影響力是通過漢字書寫在文化人中的高度普及實現的，放眼書法史，書寫這一簡單的事實使書法藝術與這個文化圈里的每一個時代的知識者建立起一種親密的聯系，正是通過這個橋梁，中國的文化人與整個社會溝通，并與整個文化建立起一種水乳交融的聯系。

然而，當代的書法危機已現。時至今日，鍵盤輸入文字的方式已經取代了文字書寫成為存儲信息的主流方式，延續幾千年的書寫與文化的水乳交融面臨著斷裂的危險：缺少了從精神到肉體精確控制，也就缺少了來自精神的溫度，缺少了來自人性的質感。相反，鍵盤輸入的只是無差別的語言符號，它可以成為文學藝術，卻不能成為書法藝術。重要的是，如果書寫過程中造就的、可以不斷被解讀和重塑的個人精神世界被刪除了，同時斬斷的還有文化人通過個性化的書寫展現出來的個體與整體文化的關聯。

但是，在漢字的世界里，“危”與“機”并存，也就是說，危險與機遇是同時存在的。鍵盤輸入漢字帶來了書法發展的新機遇——書法脫離了實用，演變成為一種人類生存現狀作用于精神層面上的現代藝術。毋庸置疑，鍵盤輸入的便利消解著人們拿起毛筆書寫漢字的熱情，直白地講，在這場具有重大意義的轉折中，危機遠遠大于機遇。幸運的是，當前國內教育部門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教育部數次出臺關于中小學生學習書法的法規政策，正在努力防止中國漢字文化傳承的斷裂，為中國孩子親近母體文化修筑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無論從宏觀的角度還是微觀的角度，還原書寫是進入書法藝術的重要課題，也是貫穿古今的最有價值的通道之一。

那么，這條道路溝通了什么呢？毛筆書寫承載著人類情感，并且至今仍然具有溝通的有效性，所以，書法在鍵盤輸入流行的時代仍舊是中國人一種重要的藝術方式。進一步講，由于鍵盤輸入在承載人類情感方面的不足，書法在這個人類愈加重視精神生活的時代里顯得比以往更加重要起來。換句話說，在人類“詩意化的生存”中，書寫是一個達到這種意境的重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