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樓

陳照平

赤坎鎮位于廣東省開平市中部。初見赤坎，是在車內偶爾回眸的一瞬間，那是一個極其美妙的瞬間，就好像見到渴望已久的愛人，竟然令我感受到了久違了的怦然心動！是的，看風景就像是談戀愛，邂逅憧憬已久的精彩便會讓人情不自禁。看那藍天白云之下的古鎮，淡黃色的古老而又浪漫的歐式風格的老騎樓連綿成片，色調如此和諧，布局如此完美，就像是懷舊片里導演刻意營造的某個場景。鏡頭正透過那些褪卻繁華的老建筑，慢慢搖回早已離我們遠去了的時光……潭江上，飄蕩著三兩只悠悠的小船兒，搖船的人不知是在艙內睡著了還是在里邊揣摩著心思。潭江支流的水就這樣靜靜地流淌著，流淌著，仿佛早已忘卻了百年前商貿重鎮的喧囂與繁榮。

再看那堤岸上的騎樓，多為三四層，一樓、二樓為商鋪，三樓供客商住宿或者作為倉庫。臨街店鋪二樓以上部分凸出來，底下的空間就成了人行道。遠遠看去，樓房像是騎在人行道上，所以得名騎樓。因為嶺南潮濕而多雨的特殊氣候條件，鄉村的集鎮和城市的商業街區，大多建騎樓，以方便行人購物。赤坎六百多座騎樓中，以堤西堤東兩邊的最為氣派，這完全得益于開平司徒氏和關氏兩大家族的競爭和互動。堤邊的街道以塘底街為界分為上埠和下埠兩段，它們曾經分別是這兩大姓氏的“地界”，由于這兩族人都非常爭強好勝，凡是一家有的，另一家必要擁有。你建什么我也建什么，并且互不示弱，這種心照不宣的暗斗，使得赤坎變成了一個獨一無二的中西合璧的古鎮，使得古鎮能夠得以擁有堤岸上這些一派歐陸風情的騎樓群。如今，這些騎樓靜靜地豎立在岸邊，于默默中訴說著曾經的西方文明。而這些騎樓的主人們，仿佛雕刻完某段時光就走了，無論往昔的歲月怎么樣閃著黃金般的光芒，他們也都是一去不復返，任憑留在家鄉的遠親守住那滿屋子的清冷和孤寂。

騎樓在殘陽里看起來多少是有些落寞的，斑駁的老墻、頹敗的斷垣、廢棄的舊窗、漆黑的門洞……仿佛是它們發出的沉重嘆息。再看那些騎樓時，目光中便有了某種難以名狀的心痛，面頰上滑落過一滴淚，不知是嶺南變幻無常的天空中飄下的雨還是我的眼角流出的淚。赤坎，騎樓在流金歲月中徜徉，洗盡鉛華后，所有的畫面仍都定格在英語中的一種時態，那就是過去式。

（摘自《情牽五邑：僑鄉文化精品散文集》嶺南美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