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著北”的北約會把中國當成新“挑戰”嗎

當地時間12月3日至4日，北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簡稱）70周年峰會在英國倫敦召開?！榜R克龍對美國和土耳其不滿，默克爾對法國不滿，埃爾多安對西方大國不滿，特朗普對法國和北約不滿，北約所有人則對美國不滿?！边@些說法形象地展現了北約內部的眾多分歧。作為冷戰“遺物”，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北約不僅掙扎著繼續存活，成員規模也越來越大，但這掩蓋不了北約內部的危機。眼下，它好像在十字路口更迷茫了——中國竟被其最新的宣言提及。70年過去，現在的北約與以往究竟有何不同？它會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嗎？

北約真的“腦死亡”了嗎

由于分歧眾多，這場峰會在召開前就已顯得不同尋常。法國總統馬克龍更是直言北約“腦死亡”，引發軒然大波。

一份令人不安的“診斷書”

“北約正在經歷腦死亡”，“歐洲正站在懸崖邊上”，馬克龍11月7日接受英國《經濟學人》周刊采訪時，難掩對北約現狀的擔憂。他強調，土耳其在攻打敘利亞問題上，未與北約協調，而美國決定從敘利亞撤軍居然沒有通知北約。甚至北約成員國“集體防務”這個核心條款是否還存在，他都表示懷疑。

“北約腦死亡”？“北約病了”？“北約完了”？一時間，爭論四起。德國總理默克爾稱馬克龍的言論“過于激烈”。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更是在峰會召開前夕狠批，“先看看你是不是腦死亡了吧！”美國總統特朗普11月3日也抨擊馬克龍，稱“沒有國家比法國更需要北約”，他甚至表示，“我能預見法國退出北約”。

? 分析人士認為，馬克龍以“腦死亡”這一刺激性詞語形容北約，不論是否得到其他成員國認同，都凸顯了當前北約內部矛盾重重的現狀。

70歲北約有哪些“病情”

? 軍費開支、土敘沖突、土耳其購買俄制S-400系統、英國脫歐等都是直接影響北約“健康狀況指標”的因素。

英國廣播公司（BBC）稱，事實上，對北約怨氣最大、抱怨最多的當屬特朗普。他2016年競選總統時就直言不諱，說北約“陳腐過時”，還說這個組織要是解散，他絲毫不會難過。在他眼中，美國在這個組織中承擔了太多的防衛費，“這不公平，不可接受”。就在11月10日，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奧布賴恩稱，北約聯盟分裂原因在于德國和其他國家沒有承擔應有的防衛費份額。

馬克龍對北約“腦死亡”的譴責，部分原因由土耳其攻打敘利亞而起。但土耳其在北約引發的分歧卻不止于此。

? 今年7月，土耳其執意購買俄羅斯的S-400防空導彈系統，令美國和北約其他成員國大為不滿。但土耳其認定其他國家無權干涉此事，不僅買了系統還進行了測試。

? 此外，土耳其拒絕支持北約旨在強化波羅的海三國以及波蘭防御能力的計劃，并試圖借機與北約“做交易”，以換取北約在打擊敘北部庫爾德武裝問題上的更多支持。

? 北約首腦在倫敦北郊的會議，恰好在英國提前大選前一周，而當時這次大選結果極難預測。與此同時，英國脫歐協議至今仍在半空“飄浮”。BBC稱，如果英國最終無協議脫歐，或者脫歐的條款比預期更嚴苛，那么由此而生的敵意、怨恨可能會被帶進北約。

這70年，北約都做了什么

70年前，為與以前蘇聯為首的東歐集團國相抗衡，以美國為首的西歐資本主義國家率先成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簡稱北約），目的是為實現防衛協作。初成立時，北約只有12個成員。很快，北約吸納希臘和土耳其加入，6年后，蘇聯則模仿北約，與東歐國家組成華約組織，兩大陣營分庭抗禮直至冷戰結束。其間，法國在1959年宣布從北約軍事機構中退出。1963年，美國總統肯尼迪抱怨歐洲人為自己的防衛付出太少。1970年，北約在歐洲領土上部署中程導彈，導致歐洲人對該聯盟的反對情緒增強。1989年柏林墻倒塌，東方集團瓦解后，北約真正陷入危機。

1990年，美國學者米爾斯海默在一篇文章中稱，蘇聯的存在為北約團結提供黏力，沒有這種威脅，美國有可能放棄歐洲大陸，它領導了40年之久的防務聯盟可能就此解散。同年底，美國國際關系理論家肯尼思·沃爾茲稱，“北約是一個正在消失的東西”。

但北約并沒有消亡，而是繼續擴容，把部分原華約成員國納入組織體系，到2017年，北約成員國數量躍升至29個。然而，這催生出一個更強大的北約了嗎？盡管成員眾多，卻不如以前穩固。

1999年是北約發展的一個轉折點，因科索沃問題，北約軍事介入巴爾干地區。2001年美國遭恐怖襲擊后，多國聯合打擊“基地”組織。但兩年后，當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時，德國和法國表示反對。2011年，美法牽頭對付利比亞卡扎菲政權，德國、土耳其等國冷處理。直到2014年，北約成員才重新“團聚”——回應烏克蘭危機及克里米亞并入俄羅斯。

德國學者奧利弗·?？怂贡硎荆奔s內部問題很多，導火索是特朗普，其奉行的“美國優先”與北約“人人為聯盟，聯盟為人人”的宗旨相背。另一方面，外部形勢在變，中國崛起，俄羅斯復蘇，許多北約國家希望與它們加強合作，北約已無法單方面維系自己的最大利益。

把中國視為新“挑戰”？

北約倫敦峰會日前發表聯合聲明，首次將中國稱為北約的“機遇與挑戰”。北約此舉引發國際社會的普遍關注。

中國成關注焦點

12月4日發表的北約聯合聲明第6條稱：“中國日益增長的影響力及其國際政策帶來了我們作為一個聯盟需要共同應對的機遇和挑戰?！睋嘎叮鍟€會批準一份內部報告，擬定北約如何應對中國的行動計劃。

“我們第一次在峰會上談到中國崛起及對我們安全的影響。”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在峰會后舉行的記者會上說。

這不是北約方面首次提及“中國影響力”。據“美國之音”報道，最近兩年，中國越來越多地被推上美國和歐洲官員的議程。歐盟委員會在今年3月的一份政策文件中將中國稱為“系統性競爭對手”。此外，斯托爾滕貝格曾在多個場合表示，北約必須直面中國的崛起。路透社評論稱，“一直把俄羅斯視為死對頭的北約，如今又將關注的焦點擴展到帶來強有力挑戰的中國?！?/p>

爭吵中的脆弱“共識”

“北約發表這番言論之際，正值這一冷戰時期的軍事聯盟出現重大裂痕?！泵绹芯€電視新聞網直言不諱地指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無組織，但是一個太平洋對岸的競爭對手可以幫助他們重新團結起來。中國或許正是向成員國證明北約有持續存在價值的一種力量?！?/p>

此次北約倫敦峰會在一片爭吵聲中召開。北約似乎急需尋找新的目標凝聚成員共識，為越發“找不著北”的同盟注入一劑“強心針”。作為“領頭羊”的美國已經舉起了“指揮棒”。據美媒報道，倫敦峰會召開前夕，美國駐北約大使哈奇森在接受采訪時曾大談“中國威脅論”。

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政治系教授李群英分析，在“美國優先”理念的影響下，美國將中國視為戰略競爭對手，并要求其他北約盟國緊跟自己的步伐。另外，隨著北約東擴，新老歐洲之間產生了諸多矛盾，美國借北約遏制俄羅斯的意圖沒有實現，需要尋找新的目標。在美國的主導壓力下，北約將中國視為“挑戰”。

然而，在爭吵中達成的“共識”注定是脆弱的。當美國政客們四處煽風點火時，斯托爾滕貝格稱北約的新策略不是要“制造一個新的對手”，而是以“一種平衡的方式來理解和回應中國帶來的挑戰”。（本版綜合《人民日報·海外版》《南風窗》 《環球時報》、中新社訊等）

未來不再唯美國馬首是瞻？

近日，美國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研究發現，對美國總統將“在世界事務中做正確事情”，從奧巴馬到特朗普，德國人的信心下降了76%，法國下降75%，加拿大下降58%，澳大利亞下降52%，英國下降51%。有分析稱，如果特朗普實現連任，美國的盟友可能將不再視美國為可靠伙伴。

美國《新聞周刊》認為，長遠而言，歐盟如進一步一體化甚至建軍，其對美國的依賴漸少，北約存在的必要性亦將減弱。即便北約不因此而解散，美國為主、歐洲為輔之形勢亦將有所逆轉。只是，歐洲增強戰略自主權，是美國人想要的結果嗎？

“雖然特朗普提出很多刁難，但美國不會放棄北約。北約是美歐之間的安全紐帶，是美國全球戰略的一個工具，美國通過北約在安全上控制歐洲，從而打造所謂的西方陣營?！敝袊鴩H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崔洪建說，特朗普政府仍然對北約有真金白銀的投入。就歐洲而言，至少短期內，北約是難以替代的。

其實，馬克龍的“腦死亡”診斷引起巨大爭議，一個潛在問題出現了：如果歐洲打破安全僵局，美國不再是北約的“頭腦”，那么北約的“新大腦”是誰？專家認為，以德國目前對戰略的思考和外交能力，還做不到;英國是美國最親近的盟友，但脫歐讓其威望不再;馬克龍的雄心最大，但跟隨者少，尤其他與莫斯科有比較近的關系。

“特朗普總有一天會離任，埃爾多安最終也會離開，但歐洲鄰近中東和北非的地理位置意味著，只要這兩個地區的政治和社會動蕩不斷，國家安全就將是其首要任務。”《時代》雜志稱，展望未來，北約將顯得不那么重要和有能力，但如果需要一起行動，它就不會被扔進歷史垃圾堆。一個更加軟弱的北約不意味著西方的末日，但它是西方繼續陷入全球地緣政治衰退的一個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