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三江源

佚名

在人類歷史上，有記載的人類活動通常發生在河流交匯處，因為水源是人類生存最重要的因素。綿長的尼羅河流域滋養了燦爛的古埃及文化，寬闊的兩河流域承載了盛極一時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在中國，貫穿東西的河流也養育了五千年的中華文明，而且綿延至今……在中國人心目中，長江、黃河、瀾滄江就是盤踞中華大地的三條巨龍，而江河的源頭就是它高昂的龍頭，江河里流淌的是中華文化的精髓。

在我國，地勢有西高東低的特點，高原、山脈主要分布在西部地區，而平原、山地多集中在東部地區，這也決定了我國的河流流向幾乎都是自西向東地注入太平洋，南宋詩人陸游的“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明代文學家楊慎的“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等名篇佳句都為我國河流流向留下了寶貴的見證印跡。

徐霞客是一個對探求江河源頭有極大興趣的地理學家，為此，他專門寫了一本書叫作《溯江紀源》，又名《江源考》，在書中對長江和黃河的源頭進行了大膽的分析和更正，從而徹底改變了人們對長江源和黃河源的認識。從保存下來的兩千多字的《江源考》里，徐霞客明確了金沙江是長江的正源，岷江只不過是長江的支流。根據中國山脈走勢與江河源流的關系，徐霞客斷定黃河發源于昆侖之北，長江發源于昆侖之南。但是由于當時條件的限制，他只到了云南麗江，再未能溯江西上探明究竟，而對于瀾滄江，徐霞客則采取了巧妙的回避態度，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后人經過研究證明，黃河、長江、瀾滄江發源于同一個地方———三江源區域。

長江、黃河、瀾滄江是中國最主要的三條河流，也是中華文明的孕育之地，這三條河流的源頭都集中在青藏高原腹地，也被人們稱為“三江源”，三江源地區位于我國青海省南部，是孕育中華民族、中南半島悠久文明歷史的世界著名河流的源頭匯水區，行政區域包括玉樹、果洛、海南、黃南四個藏族自治州的16個縣和格爾木市的唐古拉鄉。地理上，該區域是青藏高原的腹地和主體，崇山峻嶺，峽谷幽深，冰川眾多，屬典型的青藏高原大陸性氣候，嚴寒、晝夜溫差大、空氣稀薄。如此惡劣的自然條件并沒有阻擋人們尋找長江源頭的腳步。

2009年，經我國三江源科考隊考證，依據“河源唯遠”的原則，確定卡日曲為黃河源頭，當曲為長江源頭，扎曲為瀾滄江源頭，因此，三江源地區被譽為“中華水塔”。

關于黃河源頭最早的記載是在《山海經》中。書中記載：昆侖之丘河水出焉。意思就是說，黃河的水來自于一個叫作昆侖的地方，自此便有了“河出昆侖”之說。李白的一句“黃河西來絕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又重申了“河出昆侖”的觀點，在歷史上，青海河湟谷地曾崛起過一個吐谷渾王國，那里的人們認為，黃河不是發源于昆侖，而是從星宿海流出來的。公元635年，唐太宗派大將軍李靖、侯君集率兵出擊，曾到星宿海區域觀覽河源，但并沒有找到真正的河源，不過，這是中原地區到達河源地區的最早記錄。

元代是第一次把藏族地區納入管轄范圍的王朝。元世祖忽必烈決定要在黃河的源頭建造一座城市，他派都實前去考察，一起陪同的還有都實的弟弟克克簇，克克簇是一位翰林學士，在考察過程中寫了一本名為《河源志》的書。根據《河源志》記載，當時都實兄弟走到了星宿海，就沒有繼續往前走，所以他們也沒有真正地考察黃河的源頭。河源間的星宿海是黃河流經兩山夾峙間的開闊川地，沒有波浪，沒有濤聲，是人跡罕至的草灘上的水泡子，一到晚上月光泄地，星光閃爍之下，草灘上的水泡子也恍若群星璀璨的天空，星宿海由此得名。星宿海離河源不遠了，但是星宿海卻仍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河源。

1978年夏天，國家組織河源考察隊，伸入河源地區實地查勘，查清在河源地區西部，有3條河流匯入星宿海，河源一為扎曲，二為約古宗列曲，三是卡日曲。扎曲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干涸，而卡日曲最長，流域面積也最大，在旱季也不干涸，是黃河的正源。卡日曲發源于巴顏喀拉山北麓海拔4800米的各姿各雅山，山腳下幾個泉眼溢出的清水，就是“咆哮萬里觸龍門”的黃河的最初水流。

早在戰國時期，《尚書·禹貢》中就有關于長江源頭的說法。據書里記載，岷江是長江發源地。這是有記載的江源開端，雖然后來被證實這種說法并不穩妥，但證明我們的先人在2000多年前就有了關于江河流水的思考。

在西漢的歷史記載里，有人對源頭是岷山這個說法提出了新的解釋，認為書里記載的岷山不是嘉陵江所在的岷山，而是今天四川西部的松藩北部的岷山，岷江就是這樣被當作長江正源了，于是“岷江導江”這個錯誤便改頭換面繼續延續。相反，長江真正的干流金沙江，卻被人認為是支流。東漢班固的《漢書·地理志》記錄說：繩水出徼外至荊道入江。這是說金沙江從宜賓進入了長江，這個記載沒錯，但他把金沙江僅僅當作長江的一條小的支流，是錯誤的。班固《漢書·地理志》的記載一直被后人沿用，北魏著名地理學家酈道元在《水經注》中順著《漢書·地理志》的記載，也沿用了這個說法。

翻開地圖我們可以看到，長江從宜賓開始叫作金沙江，一直到云南麗江。到了青海玉樹，就是通天河流域。徐霞客通過實地考察，提出“岷流入江，而未始為江源”，證明長江的源頭是金沙江，而不是《尚書·禹貢》中記載的岷江，辨明了左江、右江、大盈江、瀾滄江等多條水道的源流。他對沿途有詳盡的生態記錄，如“崖南峽中，箐木森郁，微霜乍染，標黃疊紫，錯翠鋪丹，令人恍然置身丹碧中”。

歷史上認為長江有四個源頭：正源本支（南支）是一級通天河;正源南支當曲來自于唐古拉山脈東段山麓的沼澤地，接納了當曲水系就形成第二級通天河;正源西支沱沱河開始于唐古拉山脈主峰格拉丹東大冰峰，接納沱沱河就形成第三級通天河;北源楚瑪爾河出于昆侖山南支的可可西里山黑脊山南麓，接納它就形成第四級通天河。幾大水源中當曲的水量最大，且長度最長，為長江正源。

在中國地圖上，除了長江、黃河，我們還能清晰地看到瀾滄江的脈絡。瀾滄江由青海進入西藏，再流經云南出中國國境后流經緬甸、老撾、泰國、柬埔寨、越南然后注入南海。這是一條國際河流，在國外，瀾滄江也被稱為湄公河、湄南河，意為眾水之母、眾水之河。作為流經五國的文化走廊、天然水道，它哺育著不同語言、不同國家的兩岸生靈，締造了東南亞地區悠久的文明。

從古至今，無數游客進出瀾滄江，他們的足跡遍及整個瀾滄江流域，但是很少有游客留下歷史記錄。只有兩個奇人在瀾滄江畔留下了游歷的蹤跡，第一位留下記錄的是來自歐洲的馬可·波羅。1275年，21歲的馬可·波羅跟隨父親和叔叔經過三年的長途跋涉，來到了中國元朝的首都大都，見到了忽必烈大汗。馬可·波羅在元朝當官17載，幾次到過瀾滄江，但是由于當時的條件所限，他沒有能夠沿著瀾滄江尋找源頭。

300多年后，徐霞客開始踏訪瀾滄江。徐霞客從20歲開始他的游歷生涯，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而走得最長、費時最長、游記文章寫得最多、最精彩的就是瀾滄江、金沙江及周邊地區的自然風貌。

瀾滄江源頭的探尋，比長江、黃河要晚得多。據記載，1866年，有6個法國人從越南濕熱的森林出發，在沒有任何瀾滄江資料的指引下，到了中國西南部的寒冷山區，由于自然條件和技術水平的限制，他們難以準確測定瀾滄江的長度，也無法提供充分的證據以證明源頭所在。1994年，英國探險家米歇爾·佩塞爾與他的兩個同伴從玉樹州出發，沿瀾滄江尋找源頭，他們走到了一個叫隆布拉的地方，認為那就是瀾滄江的源頭。雖然米歇爾·佩塞爾付出了常人難以體會的艱辛，可他對瀾滄江源頭的認定后來被證明是一個錯誤。

1999年6月，中國科學探險學會18位專家組成的科學考察隊踏上了尋找江源的旅程。只見瀾滄江源區河網縱橫，水流雜處湖沼密布，通過對扎那曲、扎阿曲的實測對比，認為扎阿曲應是瀾滄江正源。

關于三江源的研究，自古以來就是在實踐的基礎上不斷豐富和完善的，現今所得的結論也許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推翻，但這種尋根探源的精神，將一直延續下去。

三江源的水和土以及草木滋養了古今大大小小的多個民族，成為了各民族間溝通交流的紐帶，也包括兵戎相見，狼煙四起，正是在這一過程中，才有了今天中華民族的大繁榮。無論歲月如何流逝，四季如何交替，三江源一如既往地展示著它與生俱來的魅力，超然不問世事，又無時不在塵俗之中，清新，祥和，高貴而平易，散發著圣潔的光輝。

（：旅游縱覽 2019年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