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言片語

段麗

藏紙是藏文化發展進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載體之一，也是其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藏紙的制作工藝中凝結著藏族大量的傳統文化內涵，其樸實醇厚的藏紙藝術也體現了藏民族濃郁的人文氣息和特殊的藏地風貌，承載著藏民族共同的文化記憶。

千百年來，紙作為承載與傳播知識的載體之一，將遠古人類的智慧和思想穿過悠悠歲月，傳遞到了現在，還將惠及未來，這是中國的四大發明對世界的偉大貢獻。

當我們身處于物質豐富的時代，紙在我們的生活和工作中再平常不過了，然而在造紙藝術剛剛出現的時候，紙可是非常特殊和珍貴的。造紙工藝作為人類文明發展史上重要的一項發明，有著較為久遠的歷史，其中藏紙就是造紙工藝中的一種。據《西藏通史——松石寶串》記載：“文成公主進藏時，隨身攜帶了許多有關天文歷法、五行經典、醫方百種和各種工藝書籍，同時攜帶了精通造紙法、雕刻、釀造工藝的技術人員。”通過這些資料分析，難以準確地判斷藏紙何時起源于吐蕃，但可以肯定在吐蕃時期，藏紙已經開始生產并使用。隨著佛教傳入，宗教傳播對紙的需求量逐漸增大，因此也促進了藏紙的發展。然而藏紙在藏民族歷史更迭的時代潮流中，從吐蕃時期進入到現代，經歷了許多朝代更迭，藏紙的生產時而繁榮昌盛、時而停滯不前。

2006年，國家將藏紙作為傳統手工技藝其中的一種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大力實施傳承和保護非物質文化，藏紙以他厚重、樸實的特性重新展現在世人的面前。

一、藏紙制作工藝以及藝術特征

手工藏紙原材料以及制作工藝

藏紙是藏文化發展進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載體之一，也是其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藏紙的制作工藝中凝結著藏族大量的傳統文化內涵，其樸實醇厚的藏紙藝術也體現了藏民族濃郁的人文氣息和特殊的藏地風貌，承載著藏民族共同的文化記憶。

傳統手工藏紙制作工藝頗具復雜，用于制作藏紙的原材料由于地理環境等因素的影響，種類并不多，主要有：白芷葉、沈皮香、瑞香狼毒、薩瑪樹、綽瓦樹、大麻、托木草。根據不同原材料的特性，制作出的藏紙可分為上、中、下三等，依藏紙等級的區別可分別用于抄寫經書、印制佛經、公文書寫等需求。

傳統手工藏紙由于材料和繁瑣制作工藝的限制，藏紙足為珍貴，通常用于宗教制作經書和政府公文，尋常人家也只有“煨桑”時才得以敬獻神靈。瀕臨消失的手工藏紙在當代市場經濟發展快速的時代，卻陷入了一大困境：即傳統手工藏紙制造工藝如何繼承、發展、推廣等核心問題？在當今科學技術發達的時代，是否可以依靠科技結合傳統手工藏紙進行生產？

通過大量調研資料顯示，目前還處于比較困難的時代。阿壩師院美術學院通過與成都金藏沉香有限公司的校企合作，共同在成都建立了“藏紙開發研究基地”，在水磨古鎮阿壩師院建立了“藏紙應用研究中心”。進行了傳統手工藏紙加入現代技術進行生產的實驗，根據實驗數據顯示：加入了化學材料生產的藏紙其酸性發生變化，耐腐蝕性、保存年限都大大縮短。因此對于藏紙新材料技術的研發還有待思考。但藏紙制作工藝卻可以通過機械的進入得到相應標椎化、科學化的技術支持，大大提升了藏紙生產的產量，從而影響著藏紙的價格變化，但是否能成為普通人群都能消費的產品，還需要通過市場對藏紙原材料的宏觀調控才能得以解決。新研制的藏紙也突破了以往僅僅用于制作經書和公文的功能，藏紙藝術品從而得到全面的開發和發展。

手工藏紙藝術特征

藏紙——微毒，具有不怕蟲蛀、能長時間保留色彩且不腐爛、質地堅韌、耐磨、耐折疊等特性，而這種種特性疊加起來足以讓我們得出一個結論——易加工。當我們翻閱大量資料發現，清朝乾隆年間，查禮至西藏時，曾作《藏紙詩》：“蜀紙遜豫章，工拙奚足尚……孰意黃教方，特出新奇樣，臼搗柘皮漿，簾漾金精浪……質堅宛繭練，色白施瀏亮。題句意固適，作畫興當暢。裁之可糊窗，綴之堪為帳。何異高麗楮，洋箋亦復讓。”這是對藏紙極大的肯定。

二、藏紙在繪畫藝術創作的創新應用

當西方當代藝術進入中國美術價值體系中時，大眾曾一直認為中國沒有屬于自己的當代美術價值觀，隨著中國藝術家的成長，中國的當代藝術正逐漸進入一個圖像時代。縱觀中國的當代藝術發展進程，從一個茫然吸收、借鑒、移植外來文化的觀者到逐漸融合創新，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當代美術價值譜系，并在全球化視野下重新衡量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從而確立了中國當代美術創作的東方審美價值體系。

而對于中國當代美術價值譜系的建立，自然離不開藝術如何發展這一核心問題。藝術如何發展、以什么樣的形式、朝著什么方向發展是我們當代藝術家所必須要思考的問題，在這里任何新的表現方式、材料、或者辯證統一傳統藝術與當代藝術的審美意識都可能會引領當代藝術發展的新思潮。

當我們在探討新的藝術創作方向時，對各種材料的嘗試是必不可少的。縱觀中外藝術史我們可以看到，承載藝術的載體很多，比如布、娟、紙、木、陶、瓷、墻壁、鐵、青銅、玻璃等等。在我們今天所要研究的材料中，紙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方便快捷的材料之一。那么問題也來了，紙的種類何其之多，我們該如何抉擇？在中國傳統繪畫里，宣紙是最為常見，也是最有影響力的材料，相對于常規而言，創新就是突破某些固定的、傳統的認知方式而去尋求發展創造新思維。就在我們尋尋覓覓，苦苦思索的時刻，藏紙以它獨特的氣息出現在我們面前——樸實無華、粗細可分、厚重而富有質感，當手指觸摸在它高低起伏的肌理上時，能感覺到它呼吸的溫度，那一剎那的第一反應就是它了。當代繪畫語言與傳統手工藏紙的有機結合，將產生什么樣的藝術反映，我們對此充滿期待。

蔣勛先生曾經說過，如果“迷”是過程，我們似乎離“悟”還遠。藝術的創作就是一個“悟”的過程，我們在“迷”一樣的空間里通過“迷”一樣的視覺符號去尋找“迷”一樣的色彩、“迷”一樣的精神追求。藏紙繪畫藝術創作過程在這個“迷”的追求過程中，思考“悟”的變化，這種變化猶如人生旅途，經歷磨難、彷徨、撕裂、重組、新生。藏紙繪畫藝術創作，通過對藏紙材料的研究，以藏紙為載體，運用繪圖、撕裂、重新組合、粘貼、渲染等方式將世界的變化過程在繪畫創作中融為一體。

在藏紙藝術繪畫創作過程中，藏民族文化的核心是需要我們緊緊把握的方向，失去了民族文化韻味的藝術創作儼然如同漂浮在空中的樹枝，無根無系，從傳統藝術中出發，才能獲取更加豐厚的文化養分。在追求民族韻味的同時融入現代的設計意識，力求在精神層面與技術層面的突破與創新，讓作品既有濃郁的民族神韻，又不乏新穎的創作手段。創作主題緊密結合藏文化的精髓——唐卡藝術，唐卡視覺符號是我們的創作主題，通過對唐卡符號的延續、變化，領悟世界、宇宙、人生哲理的變化，以小見大，這是自然萬物不可更改的規律，也是微觀世界與宏觀世界、變化與統一的緊密聯系。

三、藏紙繪畫藝術創作的美學特征

尚輝在“在西方藝術進化論思潮之外的當代中國美術價值譜系”一文中談論到中國在上個世紀所遭受的批判、改良和融合通常都是以削弱東方繪畫的審美特征為代價的。并指出，這種對東方繪畫民族特征的消解與改良，是否存在時限和底線？改良與融合性的創新，究竟如何處理與傳統之間的關系？

當然任何隨著歷史潮流發展變化的藝術都需要思考傳承與創造辯證統一的關系，當東方藝術在時間輪軸的滾動下已然進入了當代社會，社會的大環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么藝術呢？肯定是要發生變化的，怎么變是核心的關鍵，但所有的變化都應該滿足一個前提：即當代東方藝術不論怎么借鑒、吸收或者融合創新都不應該迷失東方藝術的靈魂。

阿壩師范美術學院藏紙應用研究團隊，以“藏紙應用研究中心”為藝術創作創新的平臺，依托校企合作的優勢，在手工藏紙的綜合應用方面進行了有益探索和創新實踐。團隊負責人楊瑞洪教授的作品《藏地·密痕》系列，在保持他頗具東方審美特征，線色交融的繪畫語言的同時，又因藏紙、水墨、丙烯等綜合材料的應用而獲得全新的畫面效果;大唐卓瑪副教授的藏紙作品《藏地·密語》系列，一如既往地將圣地阿壩的神秘與空靈，以藏紙綜合材料的方式作了詩意的表達;焦鳳副教授的作品《神山》將羌族挑花刺繡圖案與唐卡圖案結合，產生了新的畫面效果;樂奇弘副教授創作的《無題》，直接呈現藏紙與亞麻布的質感對比;馬小勇副教授的作品《六字真言》，將藏族祥巴的拓印技術運用到藏紙繪畫創作中，使畫面富有多層次疊加的色彩效果;包括我的作品《心經》《夢之藍》系列，將唐卡藝術符號和西南少數民族傳統的染印技藝結合，形成了獨特的浸染肌理與自然的藝術形態。

藏紙綜合材料繪畫創作的探索才剛剛起步，一切都還在路上。但是，藏紙藝術創新的魅力已經呈現，更多的審美特征需要在對藏紙的不斷實踐中去挖掘和發現。實踐證明，酷似自然的圖像從未存在過，所有的圖像都以程式為基礎，恰如語言或者我們的筆跡的特點那樣，一切圖像都是符號。當我們把圖像歸納為符號之后，可以將固定化程式的圖像定義為具有某種精神象征的符號。

在藏紙繪畫藝術中，以藏紙為載體，通過特殊的制作方式呈現出獨特的肌理與自然藝術形態，由于藏紙特殊的韌性，可以經歷多次重復的暈染以達到色彩疊加的效果。而阿壩師范學院藏紙應用研究團隊創作的主題，則是從傳統藏族唐卡中提煉出圖像與符號，一方面延續了唐卡圖式的吉祥寓意，另一方面又使作品更具有時代性和現代審美的特征，最終形成了具有濃郁的民族風格和強烈的地域文化特征的藝術風格。

藝術創作的語言從一種符號轉變為另一種符號，從抽象進入了又一個抽象的空間，以意寫意，追求視覺符號到傳達精神哲學的最高境界。如果說傳統唐卡藝術給人傳達的信息是震撼、崇拜、力量，那么藏紙繪畫藝術則將引領大眾進入具有詩意、哲學、神秘、空靈的自然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