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曬霜 與紫外線的不懈斗爭

林會

自從古羅馬人開啟防曬史的序幕以來，人類與紫外線的對抗從未停止，也曾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未來，隨著科技的進步，希望防曬品能幫助人們擊敗紫外線的侵擾。

“一白遮百丑”的審美觀自古有之，古人尤其是中國、古埃及等地的婦女崇尚白皙的皮膚，直至今日，東方人仍以膚白為美。

雖然當時沒有現(xiàn)代人夏季離不開的防曬霜，但這并不意味著古人不懂防曬的重要性。事實上，古人的防曬方式多種多樣，防曬品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烈日炎炎，在空曠無遮蔽的古羅馬露天格斗場上，參加競技的角斗士們?yōu)榱藴p輕被陽光灼傷肌膚的刺痛感，將橄欖油涂抹到赤裸的皮膚上，并撒上少許粉末。涂了橄欖油的肌膚不僅不易曬傷，更變得滋潤而有光澤，所以橄欖油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天然防曬霜了。

古埃及人以自然白皙的肌膚為美，所以對保護皮膚向來不馬虎。在一些留存的莎草紙和墓寢墻壁上記載了古老的防曬方子：用花汁和磨細的米糠混合，涂于面部來防止曬黑及治愈曬傷肌膚。他們用的這些方子，現(xiàn)在看來仍有道理：米糠中含有谷維素，這些物質(zhì)具有保濕功能，可防止色素沉積。

除了涂抹類的防曬品，古人還會用適量遮擋來躲避烈日的侵擾。如古印度女性的面紗是她們最好的防曬工具；在古埃及，碩大的遮陽傘被王公貴族喜愛，不僅涼快，而且還是顯貴、權威的象征。進入18世紀，遮陽傘成了女性出門的隨身必備用品。

隨著時代的變遷，天然成分的防曬產(chǎn)品已不能滿足人們的心愿，美白、潤膚、祛斑……愛美女性總是希望一瓶防曬霜中蘊含更精確高效的成分來保護皮膚，于是，合成防曬劑時代來臨。直至今日，各種合成防曬成分依然在不斷研發(fā)面世中。

人們對防曬霜的研發(fā)在19世紀處于萌芽階段，單寧酸、氧化鋅、鎂鹽等都曾作為防曬成分曇花一現(xiàn)。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防曬霜是在20世紀才真正出現(xiàn)的，但到底誰是“防曬霜之父”，卻有四種說法：

一是認為第一個制造防曬霜的人是澳大利亞化學家米爾頓·布萊克，經(jīng)過12年實驗，在20世紀30年代初，他的研制終于成功，隨后開始生產(chǎn)和銷售。

二是法國化學家尤金·舒萊爾，也是著名化妝品公司歐萊雅的創(chuàng)始人。他在1936年造出一種與眾不同的防曬油，隨即開始銷售。不過，當時的防曬產(chǎn)品與如今的功效不可同日而語。因為在上世紀30年代，法國實施了公休制度，貴族們最喜歡到海灘上享受美好的日光浴，并將皮膚曬成小麥色，這種所謂“健康”的膚色就是當時的潮流。然而對于白種人來說，他們的皮膚更易曬傷，很多時候在海灘上被曬得渾身脫皮紅腫，依然達不到小麥色。所以，如果有一款產(chǎn)品能讓人“不曬傷的曬黑”，必然會受到歡迎，這就是尤金·舒萊爾開發(fā)防曬油的目的。

第三種說法稱，奧地利科學家弗朗茨·格萊特才是防曬霜的真正發(fā)明者。在經(jīng)歷攀登阿爾卑斯山布茵峰被曬傷后，1938年，他開發(fā)出了被認為是第一款與現(xiàn)在功效近似的防曬霜，從德文翻譯后名為“冰川霜”。后來，格萊特又提出防曬系數(shù)概念，雖然它只有非常低的SPF2，但仍算得上是防曬史上的里程碑，從此防曬指數(shù)可以用單位來計量。1956年，格萊特最終定義了SPF這個防護體系指標，2mg/cm2（毫克/平方厘米）的產(chǎn)品使用量，也成為目前國際上唯一通用的UVB防護指標的標準，即我們常說的“一元硬幣大小”。

“二戰(zhàn)”期間，很多美軍官兵在戰(zhàn)場上被陽光曬傷，美國藥商本杰明·格林研發(fā)出一種被稱作“紅色獸醫(yī)寵物”的防曬霜，有效地保護了戰(zhàn)場官兵皮膚，并被廣大人民所接受，這是第四種說法。據(jù)記載，這款產(chǎn)品是一種紅凡士林、可可脂和椰子油混在一起的紅色凝膠狀物體。此后，格林又改進了配方，使其變得更加有效且不會弄臟衣物。1944年，它成為首款商業(yè)化大規(guī)模生產(chǎn)銷售的防曬霜。

不得不說，早期的防曬產(chǎn)品雖然幫助人們與紫外線抗爭，但它們用起來很不舒服，看上去蒼白、厚重，感覺就像涂了一層漆。

無處不在的紫外線，是皮膚最大的敵人。然而，直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后，科學家們才開始關注紫外線對人體的影響。他們發(fā)現(xiàn)，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隨著日曬時間加長，歐美人皮膚癌的病例也增加了。原來，為了實現(xiàn)曬成“健康色”的目標，他們長時間大規(guī)模地接觸陽光，為皮膚癌高發(fā)和光老化埋下隱患。而且，當時的紫外線防護，僅僅停留在“防曬傷”階段，認為“皮膚曬黑”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反而是健康的。

不得不說，防曬霜在當時起到了助紂為虐的“助曬”作用，因為人們的認知有限，覺得防曬霜可以保護皮膚，不曬傷就沒有傷害，能讓自己與陽光親密接觸，甚至不斷延長暴曬時間，以期獲得令人艷羨的小麥色。

可以說，人們?yōu)檎J識紫外線的危害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隨著人們對皮膚癌和光老化意識的提高，越來越多的防曬產(chǎn)品將全波段防護擺上研究的日程，以減少紫外線對皮膚的傷害。

直至今日，人類對紫外線的認知仍在不斷摸索中。比如《科學》雜志最近發(fā)布了一篇由耶魯大學醫(yī)學院、圣保羅大學、藤田保健衛(wèi)生大學、圣保羅聯(lián)邦大學和法國替代能源和原子能委員會合作撰寫的文章，文章指出：離開陽光后，紫外線對于一些DNA的損傷依舊會持續(xù)數(shù)個小時。研究人員通過阻止正常DNA修復，測試了日曬后的損傷程度，他們發(fā)現(xiàn)，黑色素細胞產(chǎn)生的一半DNA損傷都在紫外線照射結束后發(fā)生，即在暗處發(fā)生。這也意味著，隨便找瓶防曬霜涂抹的時代過去了，要徹底擺脫紫外線困擾，就要更有針對性地選擇預防產(chǎn)品才更有效。

必須說，科技在進步，防曬研究任重道遠。

近10年來，防曬霜成為科學家新的研究熱點。但遺憾的是，對它產(chǎn)生興趣的并非是美容學家，而是海洋生物學家。因為很多學者認為，防曬霜在保護人類免受紫外線侵害之時，其中的某些具備防曬效果的“功臣”物質(zhì)卻成了海洋的威脅，不利于海洋生物生存。

美容學家經(jīng)常告誡愛美女性，為免受曬傷、曬黑或罹患皮膚癌之苦，必須要重視防曬，特別是到戶外或者海邊等紫外線強烈的地方，不僅要涂防曬霜，而且要厚涂，每隔幾個小時還要補涂。但是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科學家就調(diào)查出防曬霜和其他含有化學物質(zhì)的個人用品對環(huán)境的影響。2015年，來自美國弗吉尼亞州Haeretlcus環(huán)境實驗室公布的一份研究報告稱，防曬霜主要分為化學和物理防曬，化學吸收劑型防曬霜中，起到防曬作用的主要是羥苯甲酮和甲氧基肉桂酸辛酯等化學成分，這些紫外線吸收劑從人身體上被沖入海水中，易殺死珊瑚幼體，加速珊瑚白化“早死”，并對珊瑚和其他海洋生物的基因和遺傳造成了損害。研究結果表明，低濃度的羥苯甲酮就可對珊瑚帶來致命的傷害，其濃度甚至低到萬億分之六十二——仍然會對七個珊瑚物種產(chǎn)生毒性。

珊瑚礁十分脆弱，作為世界生態(tài)環(huán)境重要的一部分，珊瑚礁維持著世界最高的海洋生物多樣性。同時，超過5億人的食物、工作以及娛樂都要依靠珊瑚礁資源。

在海洋保護方面走在世界前列的太平洋島國帕勞在2018年11月通過一項法律，從2020年1月1日起禁止銷售和使用“毒害珊瑚礁”的防曬護膚品，稱這是全球第一項保護珊瑚礁免遭化學污染破壞的行動。禁令施行后，進口或銷售違禁防曬護膚品將被處以1000美元（約合6800多元人民幣）罰款，游客帶入的違禁品會被沒收。

據(jù)帕勞政府新聞發(fā)言人說，科學證據(jù)表明，大部分防曬產(chǎn)品中的化學成分會毒害珊瑚礁，即使少量也有害。帕勞是潛水和浮潛勝地，一處潛水地或浮潛地平均一個小時接待4艘滿載游客的船，“相當于每天把幾加侖防曬霜倒進帕勞著名的潛水地和浮潛地。”

其實，帕勞并非第一個提出防曬霜禁令的國家地區(qū)。夏威夷以美麗的珊瑚礁而聞名，數(shù)量占美國整體的85%。數(shù)據(jù)顯示，夏威夷海灘每年都有超過800萬名游客，且呈逐年遞增態(tài)勢，粗略估算每年約有7000到15000噸的防曬霜被沖到珊瑚礁中。為了拯救瀕危的珊瑚礁，2018年5月，美國夏威夷州發(fā)布了防曬霜禁令：除了具有醫(yī)療處方的情況外，2021年起禁止在夏威夷銷售含有羥苯甲酮和甲氧基肉桂酸辛酯的防曬霜，以保育珊瑚礁生態(tài)。

美國公共廣播電臺網(wǎng)站上的一篇文章指出，羥苯甲酮是一種微黃色結晶粉末，這種化學物質(zhì)在“超過3500種全世界最暢銷的防曬產(chǎn)品”里都出現(xiàn)過，其中不乏知名品牌，這項禁令詳盡地“包含且不限于乳液、軟膏、體露、藥膏、乳霜、固體棒狀涂抹器、刷子涂抹器、走珠式涂抹器、氣體噴霧、非噴霧按壓式、自動或手動噴霧”。

防曬霜“毒害珊瑚礁”的言論是否言過其實，一直以來，在科學家、生產(chǎn)廠商以及海洋學者之間爭論不休。

傳統(tǒng)防曬霜的制造商和零售商自是不服，他們反對這項禁令，認為在美國沒有類似的防曬成分可以和羥苯甲酮一樣有效。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也頗為謹慎，他們指出，實際上，防曬霜并不是珊瑚礁的唯一敵人，珊瑚礁面臨的最大威脅包括全球氣候變化、不可持續(xù)的捕魚活動和來自陸地的污染。夏威夷醫(yī)學協(xié)會也表示，希望對這個問題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因為缺乏經(jīng)過同行評審的證據(jù)表明防曬霜造成了珊瑚礁的“漂白”，而且有大量證據(jù)表明不涂防曬霜會增加人類癌癥發(fā)病率。

還有一些學者表示支持禁令，他們認為，身處“敏感”的生存環(huán)境，防曬霜并非危害珊瑚礁的唯一因素，但在夏威夷出臺的這項禁令中，至少能夠?qū)⒂慰瓦@個唯一能操縱的變量風險因素降到最低。在《自然》雜志的文章中，英國南安普頓大學珊瑚礁實驗室的一位負責人表示，防曬霜禁令解決不了氣候異常等其他因素對珊瑚的危害，但在游客數(shù)量眾多的地區(qū)，防曬霜可能會造成累加效應也不無道理。

（摘自6月28日《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