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對華新戰略背后的深度焦慮

張敬偉

美國將中國視為戰略對手，奧巴馬時代就有了地緣政治疊加地緣經濟的雙重施壓，即亞太再平衡戰略和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特朗普時代直接對華實施貿易戰，且瞄準中國高科技企業華為和中興，就是為了阻遏中國發展，維持美國絕對領先地位。

現在，歐盟對華戰略也開始變化，開始重點審視中國且重構中歐關系。3月12日，歐盟委員會公布了一項針對中國的10項行動計劃。

該行動計劃的要點是，歐盟要和中國建立更加平衡的經濟關系，要求歐盟各國領導人要遏制中國國有企業，加強防范來自中國企業的網絡安全威脅。這不禁讓人將此與美國號召盟友放棄華為聯系起來。

美國拿華為和中興開刀，并號召盟國棄用華為技術，是基于中美貿易摩擦的需要。尤其是在中美貿易談判要收官的最后階段，美國對華為5G技術發起集中攻擊，就是為了逼迫中國做出更多讓步，以便達成特朗普所期望的“美國優先”目標。

去年此時或者更早，面對特朗普保護主義和單邊主義喧囂，歐盟將中國視為支持全球化的重要力量。一直以來，中國也將歐盟視為多極化的重要一極。當然，在中美貿易摩擦中，歐盟也盡量避免選邊站。中歐在反對美國單邊主義方面存在共識，美歐則對中國知識產權保護不力方面有共同立場。

歐盟針對中國的10項行動計劃，核心內容是對中國有了新認識，對中國戰略力量提升有了警惕。更重要的是，在對華關系上，歐盟明晰了對華合作的范疇，如氣候合作，但也指出了應對中國企業、技術、資本進入歐盟所存在的風險，而且也要求中國給歐盟企業提供更公平的競爭環境。

顯然，歐盟對中國提出的要求是雙向的，一方面要求中國資本在歐市場的并購項目，應該符合歐盟勞動和環境的高標準。同時，希望歐盟各國面對中國投資應該通過立法調整，以防范中國國有企業和國家補貼對歐盟市場的影響。另一方面，歐盟也呼吁中國兌現履行入市承諾，包括改革世貿組織，特別是關于補貼和強制技術轉讓，以及在2020年前就雙邊投資達成協議，并希望中國市場擴大開放。

更關鍵的是，歐盟要求成員國在5G網絡安全問題上尋求一致原則。簡言之，對華為5G技術和設備存在憂慮，給人的感覺是最好成員國都棄用華為技術和設備。對此，13日的英國《金融時報》稱，歐盟委員會的10項行動計劃是將中國視為“系統性競爭對手”，《美國之音》則直言歐盟新戰略文件稱中國為“競爭對手”。

歐盟對華猜忌一直有之，只是現在更加焦慮甚至恐慌。一方面，是因為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大西洋兩岸的傳統同盟關系，使歐盟不得不跟隨美國的反華步伐。另一方面，歐盟內部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德國經濟呈現下滑之勢，歐盟的領頭羊作用降低，法國深陷“黃背心”困擾，英國脫歐變成了“拖歐”，意大利則不顧美歐反對決定加入“一帶一路”倡議，歐盟委員會看到成員國內亂不斷、離心力加強，需要找一個現實的對手，以提升歐盟各國的危機感和增強歐盟的凝聚力。

不過，歐盟委員會提出這10項行動計劃，已在3月21日至22日在布魯塞爾舉行的歐洲理事會例行峰會上討論，為歐盟與中國定于4月9日在布魯塞爾舉行峰會鋪路。此舉能否達成共識，讓歐盟各國接受，似乎不太可能。畢竟，現在的歐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難用一個聲音說話。且不說意大利為了緩解本國危機和財政緊張要加入“一帶一路”，此前葡萄牙、希臘和一些中東歐國家也加入了“一帶一路”倡議。

從歐洲主權債務危機開始，希臘和意大利認為和中國經濟合作更靠譜。此外，在對待華為問題上，歐盟內部雖然態度猶疑，但也沒有達成棄用華為5G的共識。剛剛美國駐德大使逼迫德國放棄華為，反而引發德國反彈。旁觀者清的美國《華爾街日報》13日稱，歐盟官員承認，要想在歐盟內部形成統一對華陣線確實面臨嚴峻挑戰。

無論美國還是歐盟，一直對華存在猜忌和焦慮。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3月13日在回答相關問題時表示，希望歐方能夠客觀、理性、公正看待中國的發展和新一輪改革開放，同中方一道，不斷推進中歐關系的持續、健康、穩定發展。

歐盟對華關系面臨調整很正常，但是，歐盟要有主心骨而不是跟隨美國，否則，中歐長期形成的不錯戰略關系或面臨惡化危險。關鍵是歐盟現在成了松散、各行其是的利益共同體。面對中國釋放的利益信號，歐盟很難像美國那樣對華一個聲音說話和一個拳頭發力。因此，歐盟對華新戰略，也只是釋放深度焦慮而已。

（摘自3月26日“聯合早報網”。作者為中國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