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茸,1981年出生于北京。上海同濟大學工學學士,德國基爾大學理學碩士。淘寶店主,貿易公司合伙人。
天氣轉涼,詹納趕到辦公室的時候,都快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她如常地走出電梯,一拐彎發現走廊里一地的玻璃碎片。還好現在鋼化玻璃普及了,碎片貌似沒有傷到人。
“老陸,你早來了?”詹納到了辦公室,發現陸瑜也在,就跟他打了個招呼?!澳銇淼臅r候看到沒?走廊里那家公司,估計有一扇沒有貼安全線的玻璃門,被哪個眼神兒不好的撞碎了,真危險!”
“我來的時候,玻璃還沒碎。”陸瑜回答,“不過,那家公司我以前路過的時候,記得有安全線啊,而且玻璃上還貼了公司的名字和Logo。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家公關公司。”
“是嗎?”充滿好奇心的詹納轉了轉眼珠想了想,拎著挎包又返回碎玻璃現場,倒要看個究竟。
這次她遇到一個從屋里出來的戴眼鏡的年輕女生。詹納裝作一副剛看到現場的樣子,走過去關心地問:“呀!這是怎么了,出什么狀況了?”
“噢!這扇玻璃門被……我們公司老板……砸碎了,我要找個人去修一下?!蹦贻p女生回答說,“你是隔壁公司的?”
“啊……對!”詹納聽到這個解釋,一時都不知如何回答,就隨口說,“我正準備出去吃午飯,路過剛好看到。這個情況一時半會兒應該也解決不了,不如吃完飯再繼續吧?!?/p>
“你說得對,”對方一臉無奈,“你中午準備吃什么?”
聊了一會兒天,詹納知道這個女生叫梁爽,是這家公關公司的會計兼行政工作人員。詹納也沒想到,梁爽會主動邀請自己一起吃飯。雖然自己本來只是冒充去吃飯,但既然對方這么說,先去吃飯再回辦公室也好。
現在比午飯高峰期稍微早一點,所以樓下的茶餐廳里還沒有坐滿。兩個女生一起找到一張靠窗的小桌子,各自點了一份經濟型午餐。
正當詹納猶豫到底應不應該關心別人公司的八卦時,梁爽反而先主動開口說:“我剛來這公司不到一個月,試用期還沒過呢,就趕上這么古怪的狀況,真是手足無措?。 ?/p>
“既然你是新人,你問問公司其他人,這事兒應該怎么辦唄?”詹納邊喝水邊建議。
“你是不知道,我們公司的人際關系特別復雜。”梁爽說,“這是一家夫妻共同創業的公司,法人是老板娘。夫妻兩人很多時候都達不成共識,所以我們公司的員工也就自然地分成了老板派和老板娘派?!?/p>
“那你是哪派的???”詹納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這么問有些唐突。
“我是新來的啊,還沒來得及站隊?!绷核f,“按照慣例,我是老板娘招聘來的,而且直接向她匯報工作,我應該是老板娘派的。所以這次老板發飆把公司玻璃門都砸了,也是老板娘安排我來善后的?!?/p>
“到底是什么事情???”詹納好奇地問,“能把你們老板氣成這樣?!?/p>
“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真不知道。”梁爽聳聳肩,“我們聽他們在辦公室里吵了一兩個小時,公司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七七八八混在一起,時不時還叮叮當當摔幾樣東西。大家也都聽得一頭霧水。最后就看到老板氣勢洶洶地出來,沒注意就被玻璃門擋了一下,然后他就拿起身邊的椅子,一下就把玻璃門砸碎了?!?/p>
“我本來還挺羨慕這種夫妻檔創業的公司呢,”詹納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有時候一個人面對困難,總覺得很孤單。這種既是工作伙伴又是生活伴侶的模式,看來也不一定都那么完美啊。”
“不是不完美,是很糟糕?。 绷核岢龇磳σ庖姡鞍次业南敕?,夫妻都在一個公司工作,是非常不靠譜的一種生活模式。原來我和老公就是在我上一個公司認識的。他是個工程師,盡管我們不在一個部門工作,但同事之間總拿我們開玩笑。每次他們部門要到財務部報銷,都讓他來,說是人熟好辦事。無論是午飯時間還是團隊建設的時候,其他人說說笑笑,但感覺總是對我們有所防備。最后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我的專業換工作相對容易,我就辭職離開,到了現在這家公司。沒想到,這次出現夫妻雙職工問題的是老板?!?/p>
“我是單身,從來沒想到過還會有這種問題?!闭布{表示理解和同情,“這些狀況真是難為你們了呀!”
“現在的社會,變得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樣了!”梁爽感慨說,“我還記得我小時候,父母都在一個機關里工作。我家也住在家屬院里,吃機關食堂。當時覺得夫妻雙職工這種情況非常正常。那時候分房子,雙職工還是優先條件之一呢。我認識我老公的時候,還覺得兩個人在一家公司,知根知底是件好事呢,沒想到是我跟不上時代了?!?/p>
“我想你們老板和老板娘應該也是一時失態,冷靜一段時間就會好的。”詹納也只能想出這些話來安慰對方,“不要想太多,在其位謀其政,努力把自己分內的工作完成好就可以了?!?/p>
“謝謝你安慰我??!”梁爽難得一展愁容,“能和你聊幾句,今天下午我算是能打起精神去找人修那個門了?!?/p>
回到辦公室之后,詹納和陸瑜說起自己的見聞,陸瑜半開玩笑地說:“這種又是公事又是家事的情況最麻煩了?,F在和原來的社會情況不一樣了,在私營公司,這種夫妻雙職工,不管你在什么位置上,都是大忌啊。”
下午忙完之后,下班回家,詹納經過走廊的時候,看到門已經修好了。
走到地下停車場,拿出鑰匙的一瞬間,詹納想,“上班、下班看到的都是同一個人,等于是把公司里的壓力無限延伸到生活里的每個空間,確實是件恐怖的事?!币贿呴_車,詹納一邊又想:“就算是你自己不覺得,公司里的同事也會受不了。下班回家了,他們想到你家兩個人又在討論公司里的事兒,不僅有一種別人在復習功課自己在偷懶的緊張感,而且感覺自己的隱私被你們兩個互通有無了,確實是一種無形的壓力?!?/p>
“革命伴侶”在原來那種車也慢馬也慢的工業時代,也許是一種高效率的組合。但在當下這種“巴西的一只蝴蝶扇動翅膀產生的空氣擾動,有可能演變成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颶風”的后信息化時代,夫妻雙職工帶來的壓力,會壓垮職場上的很多人。
詹納希望更多的職場人能意識到這個問題,尋找到更先進的組織結構和工作方式來適應社會的變化。
(編輯 鄭儒鳳,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