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為木雞

許家祥

不少人認為“木雞”是貶義詞，常常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一個人呆頭呆腦或癡癡發愣的樣子”。其實呢，“木雞”并不“呆”，而是“一種高深境界”。莊子就認為，外表驕橫、強悍、好斗的雞，并不是最厲害的，只有真氣內斂、紋絲不動、貌似木頭的雞，才是真正的“雞”林高手。

《莊子·達生》載，周宣王愛好斗雞，令一個叫紀渻子的人負責訓練斗雞。過了10天，周宣王問訓練好了嗎？紀答：“還沒有，這只雞表面上氣勢洶洶，其實沒啥底氣。”過了10天又問，紀答：“還不行，環境會干擾它的注意力。”過了10天再問，紀說此雞“還有點盛氣”。又過了10天，紀說可以了，因為被他訓練的斗雞已鋒芒內斂，殺氣無一外泄，看上去呆若木雞。

半信半疑的周宣王把這只雞放進斗雞場，別的雞看到像木雞一樣的對手，大為吃驚，不寒而栗，“無敢應者，反走矣”，逃之夭夭。

可見，斗雞的最高境界是“呆若木雞”。此正是：“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

好厲害的木雞！真的帥呆了，酷斃了！我佩服木雞、崇拜木雞，很想成為木雞。

我想像木雞那樣“練本事”。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苦練啄、撲、抓、跳、躍、騰、挪等十八般武藝。以持久的恒心和毅力，“頭懸梁，錐刺股”“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三更燈火五更雞”，把一身本事練得爐火純青。由普通雞練成斗雞，由斗雞練成木雞，進而成為“雞神”“雞仙”，既無驕氣又無盛氣，但卻傲視群雄，無敵于天下。

我想像木雞那樣“修品性”。“吾日三省吾身”，自覺修身養性，經常檢點不足。不因為自己窩里有了幾個蛋，就不停地喊“個個大、個個大”；不妒忌別的雞下蛋多，更不把別人的蛋據為己有；不為外物所動，不去爭強好勝；不計名利得失，不“活得太熱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做了一點小事，不講“國內首創”“世界第一”；有了一點成績，不自鳴得意自吹自擂；發表了《關于斗雞的哲學思考》《斗雞心語》等大作，不在博客上、微信群中求點贊。努力收斂鋒芒，控制欲望，視名利如糞土，看富貴若浮云，做一只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勇若怯之雞。

我想像木雞那樣“敢亮劍”。不懼強敵，敢打敢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挑事，也不怕事。雞不啄我，我不啄雞；人不出劍，我不亮劍。不向弱者亮劍，不向病者亮劍，不向善者亮劍，專向強者惡者侵略者亮劍。出擊時“靜如處女，動若脫兔”，集聚起真氣和內力，“待時而動”，不亮劍則已，一亮劍就擊中要害，一劍封喉，一擊致命。

在我國傳統文化中，龍和鳳都是神化動物，雞卻是一種身世不凡的靈禽，鳳的形象就來源于雞。《太平御覽》載：“帝之時，以鳳為雞。”古代神話中還有雞是重明鳥變形的說法，雞鳴日出，帶來光明，能夠驅逐妖魔鬼怪。可見，雞歷來受到人們的敬重。而木雞，是雞中的佼佼者，我尤為敬重。

“公雞公雞真美麗，大紅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黃腳，人人見了人人夸。”人們對雞的夸贊很多，稱它為“五德之禽”。《韓詩外傳》說，它頭上有冠，是文德；足后有距能斗，是武德；敵在前敢拼，是勇德；有食物招呼同類，是仁德；守夜不失時，天時報曉，是信德。

木雞是雞中的戰斗雞，是“武德”“勇德”“信德”等德行典范。在道德彌足珍貴的今天，我害怕缺德，所以想成為木雞。

摘自《諷刺與幽默》2019年10月14日閻廣鴻/圖